一阵风又呼啸而过,把剩下的话断在了空气中,只剩下残余的字眼,亦能表述出少年的心情。
&ldo;我见到一个h市的故人……你也想家了吧……这里既没有生你,也没有养你……每天醒来,只觉得陌生……这么多年都不习惯……&rdo;
谢橘灯手握紧。
&ldo;妈,我好孤单。&rdo;顾淮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平静,既没有委屈,也没有迷惘,好像这句话只是说说,如同今天的天气很蓝这样说明性的句子一样。
那时,秋高气慡,海阔天空。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然而这样空旷的世界之下,这样凝重的土地之上,只剩下她和他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他不知道她的存在,所以将心中的事情说了出口,她是一个聆听者,也可以算是一个可耻的窃听者,在这样庄重的场合,违背内心的道德,先是跟踪,然后偷听。
谢橘灯刚来的时候想开口,现在却愈发的尴尬,或许刚才假装自己没找到离开更好,现在开口,就变得愈发的可耻了。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如果顾淮问起来,她该如何开口?
顾淮想要站起来,大概是跪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他腿上的血液循环不顺畅,双腿发麻,打了个趔趄,才站稳。
谢橘灯在他打趔趄的时候动了一下,想要上去扶他,然而在他站稳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
而顾淮这时候转头,看向了她这里。
&ldo;是你。&rdo;顾淮面无表情,声音毫无波澜的说出了这个两个字。
&ldo;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rdo;谢橘灯手指不自觉的痉挛了一下,&ldo;我……我想现在什么解释都是无济于事,我只想说我不是故意偷听你的。&rdo;
&ldo;没什么。&rdo;顾淮淡淡道,&ldo;这话说给一个死人听,她不会告诉别人,你顺便听了,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rdo;
他这样的话倒是真的,诚然一个强大的人也许会有弱点,但说出去孤独这两个字,却莫名的有一种矫情和羞耻感,说的羞耻,说完矫情,让人都没办法置信。
谢橘灯哑口无言,一山还比一山高,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想来平日里胜过顾淮的那些口舌之争,大概都是对方的退让。
&ldo;你说的对。&rdo;
&ldo;走吧。&rdo;顾淮无可无不可的笑了笑,&ldo;再不走,就没有车了。&rdo;
谢橘灯右转,两人走成了两条平行线。
&ldo;你……&rdo;平行线相交的时候,谢橘灯忍不住问了一句,&ldo;真的没事?&rdo;
&ldo;能有什么事。&rdo;顾淮脚步一顿,&ldo;没什么跨不过去的。&rdo;
连死亡都亲眼见证,从那之后无所牵挂,也就无所畏惧。
天渐渐阴沉了下去,谢橘灯打了个冷颤,她整天呆在教室,也就没有穿太厚,现在活受罪了,冷风刺骨,尽管才十月中旬,但郊区的气温已经有冬日的感觉。
顾淮看了一眼,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自己身上只穿着白衬衫。
&ldo;谢谢。&rdo;谢橘灯牙齿打颤,磕磕巴巴的说完这句。
&ldo;你根本没有当坏人的资质。&rdo;顾淮摇摇头。
上车之后两人坐在了后边的座位上,人不多,座位一大片一大片的空着,进了市区才有了人气,车马劳顿,谢橘灯眼皮子重若千斤,不知不觉闭上眼睛,之后立刻睁开,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顾淮发现了这点,把她头按在自己肩膀上,&ldo;睡吧。&rdo;
谢橘灯心扑通扑通扑通……然后真的就睡着了。
这一路好像只有十分钟,谢橘灯中间还做了个迷迷糊糊的梦,那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了,这么些年浮光掠影一般过去,只剩下惊鸿一瞥,顾淮成为精英,她则在一张桌子前写明信片。
梦中的光影都成为回忆式的昏黄,她看不清自己的面孔年岁,心中却有一个感觉,那大概是自己而立之年的样子。拿着一支笔,在明信片上写着什么东西。钢笔的墨水很流畅的洇湿了纸面。
&ldo;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rdo;
她落笔之后抬眼,好像隔着十余年的时间,能够看到过去的自己,眼中是千帆劫波渡尽之后的沉静,锐意消磨殆尽。
谢橘灯忽然觉得无法呼吸,好似溺水,之后终于从梦魇中醒来,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一片漆黑,顾淮原来也睡过去了,头歪在她的头顶。
谢橘灯看着他的侧面,有些怔忪。
罗曼&iddot;罗兰说,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上就死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日复一日,更机械,更装腔作势地重复他们在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
人会对自己未来幻想,或多或少,总是带着那么一点期待,尽管不是所有人都幻想着自己成为超级英雄,但也想着自己终究有那么一点与旁人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