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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格兰特想&ldo;嚷&rdo;这个字眼，非常不适合用来描述派特心中火焰般强烈的反抗之气，他在那里跳脚的样子和一部发动的车子没什么两样。

&ldo;如果我们不是刚好要去史衮，你就得像往常一样走路去教堂。&rdo;他妈妈提醒他。

&ldo;哼!谁介意走路啊!我们在走路时都还可以聊得很好呢，杜奇和我啊!杜奇是牧羊人的儿子。我明明可以去史衮玩，却必须上主日学，那真是浪费时间!这不公平!&rdo;

&ldo;派特，我不准你把上主日学校当成是浪费时间。&rdo;

&ldo;如果你再不留意，你就会失去我了，我会因衰弱而死。&rdo;

&ldo;噢，这从何说起?&rdo;

&ldo;缺乏新鲜空气啊!&rdo;

她笑了起来。&ldo;派特，你真了不起啊!&rdo;但在这种时候取笑派特总是不智之举，他现在可是非常严肃。

他苦涩地说：&ldo;好!你笑吧!你以后得在星期天去教堂，然后把花圈放在我的坟墓上，这就是你每个星期天得做的事，以后你再不能去史衮了。&rdo;

&ldo;我从来没想过做这么奢侈的事，我只会偶尔经过时放一点雏菊在你坟上罢了，这就是你能从我这里得到的。

好，现在赶快走，带着围巾，你需要它的。&ldo;

&ldo;围巾!三月了啊!&rdo;

&ldo;还是很冷啊!带着围巾，这样可以让你免于衰弱。&rdo;

&ldo;你跟你的雏菊还关心我的衰弱啊!格兰特真是个恶毒的家族，恶毒到家!我很高兴我是兰金家族的人，我很高兴我不用穿他们那种红格子裙。&rdo;派特那身破破烂烂的绿格子裙是迈新泰尔式的，比五彩缤纷的格兰特裙子更搭配他的红发。这一直是汤米他母亲的想法，她是个典型的迈新泰尔人，一直以她的孙子能穿这种她所谓的&ldo;文明服饰&rdo;为荣。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进车子后座，然后坐在那里生闷气，围巾被他扔到一旁的杂物堆里。

&ldo;异教徒不应该去教堂。&rdo;他这么说。他们的车子沿沙石路来到大门时，石子从轮下蹦起来。

&ldo;谁是异教徒?&rdo;他妈妈问，心思专注于路上。

&ldo;我啊!我是回教徒。&rdo;

&ldo;那你更该上基督教堂好变成基督徒。去打开门，派特。&rdo;

&ldo;我又不改变信仰，我现在这样很好!&rdo;他打开大门让车子过去，然后再关好。&ldo;我反对圣经。&rdo;他坐回车子时又说。

&ldo;那你绝对不会是个很好的回教徒。&rdo;

&ldo;为什么?&rdo;

&ldo;因为他们也有很多圣经!&rdo;

&ldo;但是我敢打赌他们一定没有大卫!&rdo;

&ldo;你不喜欢大卫?&rdo;格兰特问。

&ldo;他是个既可怜又愚蠢的家伙，又唱又跳活像个娘娘腔。旧约圣经里没有一个人我能信得过，愿意和他一起去贩羊的市集。&rdo;

他直挺挺地坐在后座椅子中间，因为反叛的气息而无法放松，失望的眼神望着前方的路，充满心不在焉的愤怒。格兰特此时想起自己也有可能同样地猛然跌入一个角落，从而郁闷起来。他很高兴他这个外甥是那种火爆脾气的人，而不是一个只会消沉下去的小可怜虫。

这个受伤害的异教徒在教堂下了车，依旧一副粗鲁而怒气冲天的样子。他头也不回地走开，加入教堂侧门的那一群孩子里。

&ldo;他会乖乖地待在这里吗?&rdo;罗拉再度发动车子时格兰特问。

&ldo;噢，会的!他其实很喜欢那里。当然，杜奇也会在那里，也就是他的约拿（《圣约》中索尔的长子，大卫的朋友‐‐译者注）。如果哪一天他没对杜奇发号施令，那才真叫浪费了一天呢!他早就料到我不会让他去史衮的，只是不试白不试。&rdo;

&ldo;看来这是个相当逼真的不试白不试。&rdo;

&ldo;对啊!派特很有演戏天分。&rdo;

他们开了两英里路后，派特的事才渐渐从他心里淡去。随着派特从他心里离开，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正坐在车子里，被关闭在车子里面。刹那问他不再以成年人的宽容和愉悦看着毫无理性可言的小孩行径，反而自己像变成了小孩，惊惶失措地看着敌意惶惶的巨人逼近。

他把车窗摇到底，说：&ldo;如果你觉得风太大，告诉我一声。&rdo;

&ldo;你在伦敦太久了。&rdo;她说。

&ldo;为什么?&rdo;

&ldo;因为只有住在城里的人才会迷恋新鲜空气，乡下人反而有一点喜欢稍稍闷人的空气，可以调剂一下那种没完没了的户外生活。&rdo;

&ldo;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就把它摇起来。&rdo;他说，但他用力说出这几个字时语气很僵硬。

&ldo;不，当然不。&rdo;她说，然后开始谈论他们订购的车。

这场老战争又开始了，这场该死的争执、该死的花样、该死的诱惑。他把手伸到窗外，提醒自己这只是一部车而已，随时都可以停下来的。他刻意要自己想一件距今久远的事，然后不断说服自己，能够活下来已经算很幸运了。然而那一阵惊慌，伴随着缓慢且凶恶的胁迫逐渐升起。那股黑暗的罪恶，既下流又恶心，充塞在整个胸膛，压迫着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然后它开始往上升，升到喉咙，他感觉这股秽气整个萦绕着他的气管，掐住他的脖子，接下来就要攻占他的口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