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焉心头一震,他虽然不解段主疾陆眷此话何意,但说话间便唤执钺武士上殿待命,疾陆眷显然不怀好意,这一点他早就有所警觉。但疾陆眷喜怒无常,这两样东西他如何能知,当下他摇了摇头,道:“不知。”
疾陆眷笑了笑,道:“你不知道寡人也不会笑你孤陋寡闻,这两样东西即便是我段国人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一样是体硕凶猛的巨虎,另一样则是比这些巨虎还勇猛的段国武士。所以寡人几年前就在王宫之后建了一座虎丘,其间豢养了几十头巨虎……”
慕容焉心中不由暗暗一震,尽量保持面色镇定。
疾陆眷转身扫了他一眼,接着道:“寡人生平最敬勇士,而且凡是被寡人尊敬的人,都会被放入虎丘,以示其勇,以显我敬……”他说到此,故意顿了一顿,但慕容焉闻言却脸色依然,这一点令他很不满意。当下复道:“你虽然双目已盲,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敢出言不避,显然是有所凭持,并不比任何勇士差了半分,我自然会用招待‘勇士’的方法招待你,三日后本王回来时你若是安然无恙,我自会重重赏你。”
言毕,忽然仰天大笑,不由分说,当即喝令四名武士将慕容焉推出了御前殿,投入虎丘。众人闻言,脸上俱无丝毫惊色,显然这类事不只发生过一次,大概都习以为常了。段末杯初得慕容焉,还有几分不舍,疾陆眷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道:“王叔,你告诉他我为何如此……”
涉复辰闻言,心中一惊,但面色瞬间转入迷茫之色,顾作不解地摇了摇头。
疾陆眷扫了众人一眼,道:“此人既然能从本王的梦中得知本王将要出城行猎,殊不简单。但他是慕容国人,我们段国数年来与慕容之战,屡战屡胜,就是因为让他这样的人在慕容绝迹,这个也不例外。”
段末杯闻言,犹有惋惜地点了点头。
左贤王段匹磾却道:“王兄,你既然有意除掉他,为何不干脆杀了他,却好要答应三日后重重赏他?”
疾陆眷笑道:“左贤王弟,莫非你以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能斗得过近百只猛虎么?而且这几日那群猛虎叫得厉害,显然饿极。若然三日后他真的安然无恙,那必是天意留他性命,我赏他又有何妨?”
众人闻言,无不点头附和。至于那恶梦一事,疾陆眷听过慕容焉一言之后,似乎完全放下心来。除非是天要亡他,否则,这人间之事,一百件有九十九件难不倒他。而且行刺一国之主岂是易事?他手下的虎贲、人门两部武士个个武功不凡,即便是名震天下的十三柄剑同来,也未必能近的了身,更遑论其他。
疾陆眷大笑着退回了内宫,只剩下几个进臣立在殿中,半晌方各自缓缓退去……
夜,被淹没在沉沉的黑潭之中,迷失了……
慕容焉却迷失在了一座大圆中——这就是虎丘。
按疾陆眷所言,这里本该是虎啸惊心,令人不寒而栗才对,但自他被关入此中,却没听到一声虎啸。倒是那股中人欲呕的血醒,随着夜岚飘散在空中,令人一闻,便头晕眼花。这座虎丘大得很,虽名为丘,其实应该算是一个苑围,东南两面挨着王宫震、坎两位,其余两面乃是一片不高不低的山丘,就势围成一圆,其中少有树木,大多是假山,怪石之类,嵯峨嶙峋,一看便是虎居之所。
慕容焉摸索着沿一假山行了几步,西面突然传来一阵撕咬的虎啸之声,那声音忽而咆哮如雷,忽而一片杂沓不休,其间隐约飘来一股刺鼻的腥味,显然那边有群猛虎在分食什么东西,这些老虎可能是饿极了,是故相互抢夺,撕咬纠缠在一起,声音极为吓人。
慕容焉听得怵目惊心,似乎那群饿虎立刻就会奔到这边。他虽然不惧生死,但若是果真遭了虎吻而被这群畜牲分食甘味,那也是件极其恐怖的事。一念未歇,他有些慌了手脚,一不留神被块顽石拌了一跤,这一跤发出的声响在他听来,无异于旱天惊雷、晴天霹雳,还没惊到那群老虎,他自己首先骇在当地,不敢再稍微挪动一下,甚至连呼吸也吃力地抑住,但意料中的事还是发生了。
突然间……
西南面倏然掠来一阵腥风,地上的几段数枝乱草“呼!”地一声被掀出老远,那堆大石后幽灵般地闪出三条黑影,夜色之中,但见它们两大一小,身体巨硕,大的恐怕不下千斤之重,那头小的更是铁齿钢牙,尚有血痕,裂嘴呲呲直叫,三对令人怵目惊心的眼睛如凶恶的幽灵一般,静静地闪烁着蠢蠢欲动的黄光瞪着他,空气顿时凝结下来,正因为如此,四周更透着一股要打破沉寂的气氛,眼看就要发生石破天惊的一击。
但是,慕容焉突然感到那骇人的危机消失了,他本有些不信,但眼前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个突然冒出的声音比那三头老虎更骇了他一跳,因为任谁也不会相信这里会有人,而且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站在自己眼前。
但闻那个声音道:“又是你!”
那三头老虎不见了,他面前却多了一个身材魁梧之人,慕容焉不知此人用什么方法吓走了那些巨虎,但这人的声音却很熟悉,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人既然说‘又是你’三个字,显然与自己认识,当下他在自己所有认识的人中回想,突然,他想到了。
“你是陈逝川前辈?!”他有些惊异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