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陈逝川,慕容焉曾遇到他两次,昨日魏笑笨还说他与一个少年后生比剑,不知今日为何却到了这里。陈逝川也很讶异,他仔细打量了这个少年半晌,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每到危险的地方,总能遇到他。
慕容焉似乎猜到了他的疑问,叹了一声道:“时也,命也。我落到今日下场,都是为势所逼。不知陈前辈又为何在这里出现,这里可是段国京邑的禁苑啊?”
“好一个为势所逼,这话深契老夫下怀……”陈逝川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突然一阵快意的大笑,亲援其手,拉着他便走,边走边道:“你我不到半年竟连遇三此,想来必是有缘。你且随我来,到个干净处再聊他娘的一晚。”
慕容焉对陈逝川此人本无好感,第一次遇到他时就碰到他杀了很多人,但第二次是便有了些改观,如今这次竟莫名地被他的豪爽所感染,当下随着他转了几座假山,到了一处稍高点的一堆大石下,陈逝川突然提了他的腰带,提身一纵,稳稳落到这堆大石顶上,抬头一看,他们着脚不远处竟有个石洞,不大不小,却足能容的下七、八个人,正在这堆大石顶上。这个洞似乎没被老虎睡过,颇为干净,更主要的是少了那股腥膻之气。在此处立足四望,夜色之中圆内不时有黑影徜徨其间,偶尔会有几声连绵的虎啸和一阵撕咬声,令人惊心。
两人进了石洞,慕容焉发现里面非常干燥,地面上还铺了层干草,不问可知必是陈逝川所为。两人就地一坐,陈逝川便即从中摸出一个水袋和一包干鹿肉来,慕容焉本也饿了,便不客气地与他边吃边聊。他看陈逝川虽然好杀,但性格豪爽。
慕容焉攘臂道:“陈前辈,你怎么会在此地栖身呢?”
陈逝川闻言,顿时没有了胃口,将手中肉干往地上一扔,眉头深锁,声如宏钟,目似急电,便道:“说起来都是那个诸霖,此人心机很深,没想到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竟然中了他的算计……”一言甫歇,陈逝川突然间一巴掌拍在身旁的大石,但闻砰的一声,那大石一角竟被他一掌拍碎,石屑簌簌泻坠地上,声势骇人听闻。
慕容焉不禁一怔,诸霖他是知道的,他是崔海流霞渚的主人崔毖的大弟子,当日他与一个白衣少女遇到了他们,当下他大感讶异地问道:“就是昨日约前辈比剑的那个少年么?”
陈逝川点了点头,继而奇怪地道:“你也知道这件事?”
慕容焉颔首道:“怎么,此人在约定地点埋伏了人暗算前辈了么?”
“你说得一点没错,本来他约我时,我看他一脸正气,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没想道他竟然与他的叔父一样,狡黠阴狠,诡计多端……”陈逝川看慕容焉听得入神,忽然涌起了一股奇怪的信任,神态磊落地饮口酒,缓缓地道:“那少年名叫诸霖,一年多以前我在晋国遇到了他的叔父,也就是中原霸风坞坞主诸泰枫,他以侠义为名,许多江湖上的行客路经此地,前来投住,都从此在人间消失,他杀了很多人,用水银将他们的尸骨煮得一点不剩,结果被我发现,我一气之下,将坞中能提剑的尽数杀死,并留下了名号。半年后,我在中山郡与这少年相遇,比了一次,那时他的剑术小成,但却赢不了我,之前我看他施舍过一个乞丐,尚有几分良心,所以我就放了他。但这次,他的剑术实在进境不小,昨日比剑已能接下我几十招,但后来他用埋伏的暗箭伤了我,我才在这里养伤,这点恐怕任谁也想不到……”
陈逝川一口气讲了这么多,慕容焉恭恭敬敬地聆听完,却早已义愤填膺。继而又转过头来,问道:“前辈,你的伤势……”
“区区小伤,已无大碍……”陈逝川说着一笑,又道:“但我在这里养伤,却苦了那些畜牲,今日我将这里的几十只老虎挨个打了一遍,如今那群畜牲一看到我掉头就逃。到是小友你,你怎么会得罪了段疾陆眷那个老贼的?”
慕容焉闻言,沉吟片刻,然后自嘲地摇着头,便将今夜之事告诉了他,那陈逝川听得入神,待他说完,方饮了口酒,突然接口道:“小兄弟,你虽然是初来段国京邑,但看来有人还不愿你这么早就死去,暗中帮助你在这虎丘中离门远处投了几十只羊。这样做分明是想缓上一缓,你可知道此人是谁?”
慕容焉心头一震,不禁一怔,奇怪地道:“我早此地并不认识什么人,会是谁有意救我呢……”他想了良久,但实在想不出个头绪来,最后只好作罢,这刻那陈逝川问道:“小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莫非段王这次果真会遇刺么”
慕容焉道:“我只是依梦而言,但是否真的会发生,我也不能肯定。但他这个恶梦却远非我所说的那么简单。”
陈逝川轻哦了一声,好奇之心又被勾起,问道:“那你为何不如实告诉那个暴君?”
慕容焉饮了口酒,却突然被呛了一口,咳了半晌。陈逝川接过酒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酒乃是段国最烈的酒了,你怕是把它当凉水喝了。”
慕容焉也迳自一笑,却并不叉话,接着道:“我若是如实对他说了,恐怕当场就会被五马分尸,所以只给他说了一半。”
陈逝川瞪大了眼睛,道:“那这个梦到底何解啊?”
慕容焉却完全没有防备藏私之念,闻言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面色微变地道:“其实这个梦还有个更令人惊骇的预示。他梦中的大鹰、巨龟与白虎亦非表面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