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潼湲鼻子一酸,哭了起来:&ldo;姐姐当真不回么?那我往后的日子可就难捱了。&rdo;
谢开言递过手帕,淡淡道:&ldo;不去娘亲身边侍奉汤药,倒是想着在太子府过轻松日子。&rdo;
王潼湲咬唇:&ldo;殿下不放我走嘛,说是要指配婚事给属官。&rdo;
谢开言不再听她辩解,转身走开。
王潼湲忍不住稍稍大声喊道:&ldo;姐姐千万不要着了阎良娣的道儿!殿下本来把阎良娣赶回了阎家,令她列出所亡家军的名录,等着以后上报给朝廷,没说过要接她回来。她是自己跑回来的,还特意在这两天支开了花总管,带着一批随从耀武扬威,也不知个羞耻……&rdo;
谢开言径直远去,急得王潼湲跺脚。
暮色中,谢飞驾车前往南方,花白头发迎风飞扬,十分显眼。谢开言不费多大力就追上了他,与他一起并肩而行。
谢飞奇道:&ldo;怎么不听叔叔的话?又跟过来做什么?&rdo;
谢开言转述一遍太子府侧门前发生的事由。
谢飞叹气:&ldo;太子怎会生得这样糊涂,任由一个妃子把持了大权,挑着你争斗?&rdo;
谢开言不辩解。
谢飞生气一事,责问:&ldo;那女人在为难你时,你也是这样一句话不说么?我是怎么教你的?对待敌人怎能手软?必要时一定给他致命一刀!&rdo;
谢开言冷淡道:&ldo;不用动刀,阎良娣必死,我何必脏了手。&rdo;
谢飞追问缘故。
谢开言不再隐瞒,释疑道:&ldo;阎良娣派人私下截住了殿下传回的飞信,没人知道我在这几日会回到汴陵,只她知道。她掌了后宫大权,像平日那样操持一切,府里的人自然也不会生疑。她将我撵走倒不是什么大罪,只是殿下容不得她作弄的手段,势必借机铲除阎家最后一点势力。到那时,别说是她,连她的父亲及宗亲,恐怕都逃不过制裁。&rdo;
谢飞默然半晌,嗟叹:&ldo;太子府里多是非……&rdo;
&ldo;那么叔叔不要催我回府里去。&rdo;
谢飞整容说道:&ldo;你的身份干系不比旁人,太子惦着你,不惜动用政令要你回去,那就是表明你的重要性。&rdo;
谢开言不应声。
谢飞没有迫得很紧,舒缓了口气说道:&ldo;罢了,随我回一趟乌衣台吧,随后再说你的去留。&rdo;此后他便瞒住谢开言,提笔写了一封令他内心苦痛却又无奈接受现状的密信,通过情报栈投递给正在远方处置国事的叶沉渊,将谢开言托付给了他。
经过连番赶路,青幔马车载着两人回到原南翎故地。残阳晚照,街巷荒败,离披萋萋白华霜糙。原先做工造船的七千南翎遗民尽数迁往华西,在华朝土地上生根落户,已融入当地子民中。偌大的乌衣台在暮色风声中便落得冷清了些。
谢开言告诉谢飞,娘亲早在十多日前先一步回到故居中,并遣退了一众从王府跟随过来的奴仆。她在王府外打探到这些消息,没有惊动任何一人,径直出汴陵追上了谢飞,与他一起回到乌衣台。
乌衣台下糙木凋零,浓似墨的夜色里亮起一盏孤灯,指引两人来到陋巷民居前。
谢开言低声道:&ldo;娘亲离开这里已经有二十年,自娘亲离开后,我再也没有回来过。&rdo;她用手摸了摸小院木门上那些斑驳的痕迹,又感叹道:&ldo;没想到二十年后,我又回来了,叔叔也来到了这里。&rdo;
二十二年前,一袭灼灼乌衣的谢飞走进这间普通的民户院子,向当家妇人提出要带走她的孩儿,去做五万谢族子弟的首领。再过两年,他又婉言劝走那名妇人,着力培养她的孩儿独立处世的能力。
如今岁月做起了司仪,悠悠转过一个身,将他们三人再次提聚在一起,静看他们的悲喜。
灯下,谢母拥被而卧,面色苍白,眼里的光彩却是坚定。
她终于等到了久别家园带着满身风霜归来的女儿。
谢开言跪在病榻前,恭恭敬敬叩了一个头:&ldo;娘亲,女儿不孝,现在才能来看你。&rdo;甚至是让她来不及侍奉汤药。因为对于回光返照的病人来说,任何灵丹妙药已经失去了效用。
谢母伸出一截枯瘦的手,腕上的玉镯润着一点柔和光泽,除此外,已不见昔日美人的风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