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才一出面,村人纷纷指责起了二豹的不是。二豹一时理屈词穷,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扭过头吓唬着进财:“改天我就找我家三豹去,让他把你敢为抓起来毙掉……”
进财没理会他,没成想过了几天,二豹真得坐着马车虚张声势地进城找三豹去了。他这一去,还真把三豹从公署里叫了回来。
三豹一连几年都没敢为的消息,失去对手的他犹如一个失去土地的农民一样寂寞难耐。三豹无所事事地徒生出许多伤悲,抓不到共党,郭县长再也不拿他当回事,见了面爱理不理的。三豹这次回来,想从进财嘴里套出一点有关敢为的消息来。他料定敢为并未远走,就在附近躲着。他认的敢为的字,他替那些庄稼户们写的诉状也曾摆上过他的案头。人究竟在哪达藏着,他却摸不着。敢为就像一阵风样来去无踪,让他找不到北,让他四处抓瞎。这几年里团丁们也曾抓过几个共党的小鱼小虾,上线无一例外地指向了敢为。这些年敢为究竟又发展出多少共党,对三豹来说是一个谜。如同一个光棍汉惦记着自己心意的寡妇一样,越是抓不到敢为,三豹就越想抓住他。抓住敢为似乎是三豹活着的唯一使命,他身为保安团长,似乎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活着。抓不住敢为,让三豹寝食难安,让他的人生失去了方向,活得也没了意思。
这天,三豹走到进财院里开门见山地说:“财哥,别误会!我不是为二哥的事来找你的!”
进财冷笑着说:“那就是为敢为的事了!”
“要是有敢为的消息,你就通知他回来!”
“让他回来,你好抓他!”进财没好气地说:“整天抓来抓去的,有意思吗?你就不能干点别的事?”
“财哥,我对共党没多大得恨,也不是跟敢为过意不去!”三豹尴尬地说:“你让他回来,我抓住他,再把他放了都成!”
“抓住再放,这是何苦!”进财不相信三豹的鬼话,这人拿他当三岁娃娃耍哩!
三豹哭丧着脸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亲手抓住他。抓住他,再把他放了,我就回村种地,再也不吃官饭了!”
看着三豹语无伦次的样子,进财冷笑着说:“是不是在团长位上干腻了,抓不住敢为不甘心!”
“有这层意思,我大半辈子似乎就忙在这件事上了!”三豹指着院中还未上瓦的房子黯然伤神地说:“财哥,房子盖不起来你会甘心吗?哪怕盖成后不想住再拆掉呢,最起码这事你也忙成了。”
看着三豹心灰意冷的样子,进财大笑着说:“连你都没敢为的音信,我哪有?”
能不能抓住敢为,成了三豹的心病。三豹并未放弃最后的希望,把“宝”全押在了苦娃身上。苦娃就要娶媳妇了,到时候敢为做爹的能不回来?
熬到苦娃娶媳妇的时候,三豹再次回到了村子。他梦想着在苦娃的婚礼上,把这个与他周旋了多年的老对手抓住,圆了他此生的夙愿。抓住他,再把他放了,两人再像从前一样坐下来喝酒,他也心甘情愿。他不怕为此丢了饭碗,他早都想回来了。在保安团的日子虽说风光,可他总觉的生活少了点奔头。身边的同僚们紧盯着他的位子,而他也盯着县长的位子。但他上头没人,要想爬到县长的位上,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干到保安团长,他的仕途也许到头了。
令三豹失望的是敢为并未在苦娃的婚礼上露面。敢为似乎是在有意戏弄三豹,他早料到他会在儿子的婚礼上等他,特意托人转交给三豹一封信和一个木匣子,信是这样写的:
三豹团长:
别来无恙。母亲的葬礼与吾儿的婚事有劳你的惦念,鄙人不胜荣幸万分感激你的手足之情。特备薄礼一份,望笑讷。
敢为即笔
三豹看完信把木匣子打开,里面钻出了一只憨头憨脑的土鳖。村人传言,鳖是一根筋的东西,咬住人不打雷不松口。三豹明白敢为的意思,他把他比作鳖,死死咬住他不放。土鳖两只绿豆似的小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三豹看,三豹气得把木匣子扔到臭水沟里怀着复杂懊恼的心情离开了苦娃热闹的婚礼。三豹心想他好歹也是全县的保安团长,手下管着几百号人哩。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以后还有何脸面在兄弟们面前指手划脚。敢为也太嚣张了,竟敢送只土鳖戏弄他,他还真把自个儿当人物哩。三豹太想抓到敢为了,可要抓到他谈何容易?在倘大的舜地要想抓捕一个有意躲他的人,就是再给他派上几百个兄弟,也是大海里捞针。
三豹绞尽脑汁地要抓住敢为,两年后这个机会终于被他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