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吃点东西吧?&rdo;
陈政委走进自己家里的办公室,对随他一起进门的彭司令员提出建议说。
&ldo;不吃,不想吃。&rdo;彭司令员坐进沙发里,把军帽取下来。政委没有依他,复又走出办公室,准备叫警卫员通知厨师给司令员做饭。正好遇上小炮,便截住她说:&ldo;你去告诉厨房准备一个人的饭菜。&rdo;&ldo;给谁吃啊?&rdo;&ldo;你彭伯伯到现在还没有吃饭。&rdo;&ldo;彭伯伯?那好,请他尝尝我自己做的吧!&rdo;&ldo;你那个不行。&rdo;&ldo;怎么不行?去吧!去吧!你们说话去,十分钟就来了。&rdo;陈小炮手忙脚乱地走进自己房间开始折腾起来。
&ldo;你今天……&rdo;政委回到办公室,指着彭其说,&ldo;讲得太多了。&rdo;说完坐下。
&ldo;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讲了就讲了,我就是这个样子。&rdo;司令员脸上有点发红。
&ldo;怎么不跟我打个招呼呢?&rdo;
&ldo;跟你打招呼?依得你什么也做不成,前怕狼后怕虎,抬脚怕踩了蚂蚁,不能跟你商量。&rdo;
&ldo;你晓得现在是什么年月?人家还听你这个司令的?&rdo;
&ldo;不听?我们变成什么了?还是不是军队?是羊群?鸭群?连羊群鸭群都还有个头羊头鸭。只要不撤我的职,我就要当好这个头羊。&rdo;
&ldo;唉!……&rdo;陈政委深叹一声,&ldo;你把事情办坏了,办坏了,办得不好收拾了。&rdo;
&ldo;坏在哪里?&rdo;
&ldo;你何必讲那些?信口开河,还怕他们抓不到你的辫子?&rdo;
&ldo;要抓就抓,躲是躲不脱的,砸烂这个脑壳只有两斤半。&rdo;
&ldo;你还在硬,真是不识时务,如今不是打土豪的时候了,那个时候被敌人捉去杀了头,是光荣的烈士,现在呢,你跟谁硬?情况变了,我们的脾气也要变,要压住一点,压住一点,争取有个好一些的结论。&rdo;
&ldo;是什么就是什么,革命的成不了反革命,反革命的也冒充不了革命。&rdo;
&ldo;不行,你不行,你到这个时候了还转不过弯来,你会倒霉的,不得了,你这个人不得了。&rdo;陈政委焦急得几乎要发火了,&ldo;讲话也不注意一点,毛病百出,什么&lso;真想辞职&rso;什么&lso;去他娘的!拼死一个不够本,拼死两个赚一个&rso;是什么话呀?还要议论部队欢呼最新指示发表的事,这是能够随便议论的?东扯西扯,把江醉章也扯进去讲一通,他是红人,你晓得吗?你怎么那样不清醒呢?你这个人不得了,还以为都是你的部下,真不得了,你去收拾吧!我拿你没有办法。&rdo;
彭其听了这些话,沉思起来,他深深懂得老战友的埋怨是出于好心,有点感到后悔了。倒不是后悔由于多话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恶果,主要还是考虑到战友的难处。过去也常有这样的情况:司令员处事不慎,发一顿火拍拍屁股走了,余下的麻烦总是由政委去收拾。有时,你只说错一句话,他能为了扭转这句话的影响,费去一年半载的功夫。而今天这些错话更不同往常,都是涉及大是大非的事,战友的耐性再好,又怎能把它扭转呢?怎能使那一百多人全部消除印象呢?是不是可以另找机会去补救一下?不行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人家也会这么看待。
&ldo;你不要以为他们喊了几句口号拥护你,就万事大吉了。&rdo;政委见司令员无话,停了一阵又说,&ldo;那是一时冲动,信不得的,过后有人一煽风,马上就变了,你信不信?我跟你打赌。&rdo;
这时候,在文工团办公室里,谈话还在进行。受训者除了范子愚以外,又多了一个邹燕,她是给范子愚送饭来的。
&ldo;我告诉你们,&rdo;江部长在说,&ldo;彭其把他的问题轻描淡写为&lso;讲错了话&rso;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伙同一帮人向以吴司令员为首的空军党委发动猖狂进攻。林副主席亲自过问,指出彭其等人的错误性质是&lso;罢官夺权&rso;。你们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吗?罢官是罢吴法宪司令员的官,夺权是夺空军党委的权。我告诉你们,吴司令员是无产阶级司令部的人,空军的权就是林副主席的权。你们想想,彭其的问题是那样简单吗?他是一个阴谋家、野心家,是埋在空军的一颗定时炸弹。&rdo;
范子愚和邹燕听了,吓得目瞪口呆。
&ldo;我头脑简单,&rdo;邹燕喃喃地说,&ldo;我还以为彭其是讲的真话呢,听他一说,我心里就……&rdo;
&ldo;就被感动了,是吗?&rdo;江部长跷腿坐在藤椅上抽烟,他弹了弹烟灰,斜眼望着邹燕说,&ldo;你那么一感动,带头把口号一喊,整个会场的情绪都变了,同你们的司令一呼一应,真精彩!邹燕同志,你干得好,干得好啊!以后多干几回这样的好事,彭司令会记得你的,会培养你入党,叫你当他的亲信,好处大得很!你就跟他走吧!怎么样?下定决心,明确表态,不要含含糊糊。&rdo;邹燕委屈得将鼻子一缩,抽泣起来,憋不住放出了一排重炮:
&ldo;江部长,您不要这样说,我……我一个文工团员,知道啥呀!您是首长,要教育我们,怎么这样挖苦人家呢?&rdo;她气得全身都在抖动,&ldo;我参加革命只有这几天,本来就蠢,又加上你们这些事情又……又那么复杂,我干不了。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对,受不完的蒙蔽,写不完的检讨,一天变得几个样,不知听谁的好,总是我们这些群众倒霉。他说要我们下部队演出,正合了我的口味,我早就想不干这个麻烦得要死的造反了,我是演戏的,只会演戏,演好我的群众角色,也对得起党,对得起毛主席;范子愚也出来了,平平安安,再不要闯祸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喊了那句口号,拥护下部队演出。怎么的呢?千错万错,您批评就是了,可不该这样挖苦咱。&rdo;她越说越伤心,最后竟泣不成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