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微听得他说&ldo;养家糊口&rdo;,又想到家里还有个林依在等着,顿感豪情万丈,立时朝那茶馆云集的街上而去。
所谓&ldo;卖酸文&rdo;,一是指有些识文断字之人,依其机敏智慧,针砭时弊,制造笑料,写出文章或诗句来出售,赚钱以糊口;还有种伎艺人,专以滑稽、讽刺的表演取悦于人,也谓之为&ldo;酸&rdo;。张仲微乃是堂堂州学一学子,取的自然是前者。
第16章售卖酸文
此刻天色已晚,但还是有许多茶馆开着门,里头传来说书人讲古论今的声音,张仲微沿着街,挨着逛去,还真叫他寻到个卖酸文的秀才,上前一打听,得知时下最好卖的,不是酸溜溜的文章,而是限题为诗,即买诗的人随意出题,卖诗之人现场作来,作的好,一首诗可卖三十文。
张仲微对此价格不太满意,道:&ldo;一根络子还能卖十五文呢,费脑筋作首诗,只得三十文,不合算。&rdo;
那卖酸文的秀才笑道:&ldo;你以为是在学堂上作诗,字字推敲?来买诗的人,大多连字都不识,你只消押个韵,混弄过去便得。&rdo;
张仲微有些开窍,又想,以他的才情,作出来的诗,倒也不算糊弄人,反正寻不到更合适的行当,不如就是它罢。他谢过那秀才,趁着日头余晖回到家中,匆忙扒了几口饭,便去找林依。
林依刚洗过澡,穿着簇新的红底白花小袄儿,系着张八娘赠的印金小团花罗裙,里头依旧是条开裆裤,使得她的小脸红扑扑,也不知是衣裳映红了脸,还是脸衬红了衣裳。张仲微直觉得她比那画儿上的人儿还要好看,不知不觉瞧得痴了。林依想扯他的袖子提醒提醒,又怕这个不合规矩,只好咳了两声,叫他回过神来。
张仲微被她瞧见了傻样儿也不脸红,理直气壮地想,这是在瞧自家未来媳妇,没甚么好羞。他自袖子里掏出鸡毛毽子,递给林依道:&ldo;买了个玩意儿,送与你顽。&rdo;
林依道了声谢,接过来看了看,道:&ldo;这物事做好了,倒也能卖钱。&rdo;
张仲微笑了,到底是我媳妇,一眼就瞧出了详细,他心里得意,嘴上却道:&ldo;不消你做这个。&rdo;
林依道:&ldo;怎么,这个不如络子赚钱?那我还是打络子。&rdo;
张仲微唬了一跳,慌忙摆手道:&ldo;莫要再打络子,莫要再打络子。&rdo;
林依奇道:&ldo;你这是怎地了,我又不会别的手艺,不做这些个小物件儿,拿甚么换钱?&rdo;
张仲微挺了挺并不怎么结实的胸膛,道:&ldo;不用你赚钱,我养你。&rdo;
这是承诺,还是表白?林依暗自琢磨。张仲微见她不作声,还道她是同意了,欢呼一声,准备回房去读诗集,林依却叫住他,道:&ldo;好意我心领了,这钱,你给我,还是我自己赚,意义不同,不好代劳。我瞧这毽子不错,正好络子也编腻了,就改作这个罢。&rdo;
张仲微听她如此作答,有些失望,不过做毽子,总比打络子好,他暗暗安慰了自己一番,道:&ldo;做毽子需铁钱哩,我明日与你拿些来。&rdo;他生怕林依再次拒绝,语速飞快地讲完,奔回房去了。
张伯临还在他房里借灯看书,见他一阵风似的跑进来,大惊:&ldo;你又收络子回来了?&rdo;
张仲微摇了摇头,将卖酸文一事讲与他听,称这是个赚钱的好行当。张伯临本是反对他去赚钱,待得听他讲完,却是兴致比他还高,当即倒敲着笔管,喜道:&ldo;赚钱倒是其次,这样的买卖,极能显才情,明日我同你一道去。&rdo;
张仲微也高兴起来,笑道:&ldo;甚好,咱们哥俩比一比,看谁赚的钱多。&rdo;
张伯临不屑地撇了撇嘴,道:&ldo;读书人,莫要成日把钱挂在嘴边,惹得满身铜臭气。&rdo;
张仲微气道:&ldo;哥哥你不缺钱,自然讲得起这话,有本事明日赚的钱,都把给我。&rdo;
张伯临大方地挥了挥手:&ldo;明日我作诗,你收钱,可好?&rdo;
二人玩闹了一阵,同坐到桌边,将平日看过的诗集,又取出来研读,还把往常自作的诗整理了一遍,届时或许也能卖几个钱。
第二日,兄弟俩起了个大早,知会过方氏,连早饭等不及吃,一人抓了个萝卜,边啃边赶路。他们赶到城里时,正是茶馆开门做生意的时候,由于张仲微昨日踩过点,他们很快便寻到了一个常有&ldo;酸秀才&rdo;出没的所在,进去占了个座儿,准备叫卖酸文。
不料才开嗓喊了几句,茶博士就抹着汗寻了过来,作揖道:&ldo;二位小官人,哪有你们这样卖酸文的。&rdo;
二人问道:&ldo;有规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