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医摸着胡须,说道:“不打紧,我再请神,给从事驱驱邪,然后换上一帖药,顶多十天八天,他这伤必能见好!”
又是十天八天,这话,曹幹耳朵都听得快磨出茧子了。
……
他们部中就这么一个“医生”,自起事以来,部中的人不管是伤、是病,找的都是郭医来治,而又不论给谁医治,郭医治完,必有的一句话就是“十天八天,必能见好”,——当然,也不一定都是“十天八天”,若是伤轻或者病轻,他会把话换成“三天五天,必能见好”。
这次打田家坞堡,受伤的人不少,治每一个伤员的时候,郭医都还是这句话,治高长时,也一样如此,而且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均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起先,曹幹尚不明白他为何每次都要说上这么一句话。
不过随着郭医这话说得多了,曹幹慢慢的,猜出了他为何每次都会必说此话。
其所为者,不外乎就是给伤者或者病人,起一个精神上的抚慰作用,而人的精神力量,在他们对抗疾病或伤势的时候,是挺有作用的。
同时,若伤者、病人果在他说的时间期限内,伤势、病情有了好转,那么对他在旁人眼中的形象也会得到一个强化,乃至“神化”,换言之,可以提高他“通鬼神”的巫医地位。
而又至於那些没能治好的,郭医也有话说:“是他们未听我言,触怒了鬼神,犯了忌讳。”
总之,治好了是他的能耐,治不好的,都是病人、伤员自己的问题。
——这其实,也正是巫医在治病、治伤时惯用的一种手段。
且说屋内。
耳朵快磨出茧子是一回事,接下来该怎么给高长医治是另一回事。
曹幹不懂医学,也不知道接下来该给高长用什么药,郭医虽是巫医,到底行医多年,在草药上的见知,总归是要比曹幹强的,曹幹因也就让开位置,任由他绕着高长,又跳了一段大神,随后取出药来,还是黑乎乎的一滩,再给高长抹到伤处,最后把高长的伤口裹好。
等郭医把高长的伤重新处理完后,众人将高长抬回床上。
高况担忧地问道:“郭医,我阿兄的伤,究竟何时能好?”
“我不是说了么?只要按我交代,十天八天,必能见好!”郭医昂着头,充满自信地说道。
高况也就没了话说,说道:“好,好,一定按郭医交代!”
郭医离开后,众人坐在外屋,你瞧我,我瞧你,人人脸上都是忧心忡忡的神色,不复方才见到牛、粮种和送曹德等还乡时的兴高采烈。
高长不仅仅是他们这伙人的首领,并且在他们这伙人中,也属高长见多识广,高长是他们这伙人名实无愧的主心骨,——也所以,尽管这次打田家坞堡,没能实现高长战前的承诺,部中有不少人暗自埋怨,可当着高长的面,却还是无有一人出牢骚之音,则在当下已然恶劣的环境下,如果高长伤重不治的话,那么,他们这伙人接下来的前途,恐怕就更加叵测了。
众人俱有六神无主之感。
曹幹看出了这点,心道:“现下外部的形势严峻,值此关头,可不能再人心混乱。”便故作轻松,笑道,“郭医能通鬼神,医术了得,他既说了十天八天,高从事的伤必见好转,那就不会错。我看啊,田翁、阿兄、诸位大兄,你们也别担心了!左右不过等个十天八天!”
当此之时,也没有其它办法,众人就听了曹幹此言。
可是屋内的空气还是十分沉闷,大家既不愿离开,也没有人说话。
不愿离开,是因为六神无主,没人说话,是因为大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片沉闷的气氛中,一人匆匆忙忙地进来,说道:“田翁、诸位大兄,董三老刚派人过来传令,说是叫高从事现在去坞堡。”
曹丰问道:“去坞堡做什么?”神色一变,说道,“难道是?”
想到了董丹和高长翻脸此事。
这人猜出了曹丰的所想,说道:“不是因为那事儿!传令的人说了,不但是叫高从事去坞堡,其它各部的从事也都要去,董三老是要召集诸部议事,一个是这次得来的粮食、财货,还有郡兵那里得来的军械等缴获怎么分配,一个是下一步做什么,是暂留在这儿,还是转去别地。”
曹丰这才把心放下,可是旋即他又面现为难,朝里屋看了看,说道:“可是高从事现下昏迷不醒,去不成啊!”
田武大大咧咧地说道:“那咱们就这样回复董三老便是。”
田壮神色凝重,不同意田武的意见,说道:“不可!”
田武问道:“阿父,为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