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你负责把石头运到腾冲,你毕竟比我熟悉路。获利后我们对半分,你不需要出一分本钱。今后大家就是这条道上的朋友,合作的机会还多,毕竟地下的石头是挖不完的。&ot;范晓军抛出了一个肥大诱饵。
游汉庥仰头哈哈大笑,&ot;我会相信你吗?你以为我是幼稚园的小孩?我从小被父亲送到菲律宾,你以为我在那儿上大学吗?我到处鬼混啊我的朋友,我什么没见过?&ot;
果然他不是土生土长的缅甸人。
范晓军探出身子,&ot;我在云南玩赌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的信誉和为人你可以去打听,我向来不做一锤子买卖,我需要长远合作,那样大家都能发大财。&ot;
&ot;发个棺材!&ot;游汉庥恶狠狠地说,&ot;别灌我,我不吃那一套,你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大不了我先把这块石头埋在这儿,然后慢慢找懂行的人,赌石大会又不是全世界只开这么一次,我也不是只活到今天。我这儿有时候是缺点生活用品,从外面运进来不方便,但不缺时间。干你娘的!&ot;
范晓军和游汉庥说话的时候,玛珊达一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ot;我再最后问一句,这块石头可以开个什么价?&ot;游汉庥直盯着范晓军,咄咄逼人地问。
说了也是死,不说更是死,价说低了他不相信,说高了他也不相信。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范晓军一个人无法决定,他只能选择沉默。他意识到,自己的麻烦终于来了,也许这次劫数已到,这把骨头看来不能带回中国了。
下午,玛珊达给范晓军换了一次药。
范晓军有些不解。奇怪!这个时候还来换药?自己还有什么剩余价值?游汉庥将采取什么方式处死他?活埋?枪毙?绞刑?不知道,不知道!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任由玛珊达解开他大腿上的绷带。
&ot;咝--&ot;揭开绷带时非常疼痛,范晓军不禁吸了一口冷气。玛珊达知道把他弄疼了,马上停了下来,她的手离开绑带,关切地注视着他,好像在询问是否可以继续。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扇黑色的帘子,上下翻飞,美丽极了。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是游汉庥的老婆,真应了那句俗话:好女人都让狗操了。
也许冥冥中有种心灵相通的暗示,这种暗示从饭桌上他就感觉到了,玛珊达的眼睛一直放射着一种不明信号,他准确无误地接收着,享受着,好像被这种信号轻轻爱抚一样。他不知道这种信号代表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玛珊达对游汉庥以外的男人本能地发出诱惑,他只知道这女人绝对是峰回路转的突破口。也许他可以在玛珊达这里寻求到一些帮助。
&ot;你懂中国话吗?&ot;范晓军试探着问道。
玛珊达没理他,拿出新的纱布,准备给他换药。
范晓军又问:&ot;你是医生?&ot;还是没有回答。
&ot;你不是缅甸人?&ot;范晓军突然冒出这么一句,&ot;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ot;
玛珊达愣了,呆在那里,手里举着绷带。5秒钟后她平静地说:&ot;赶快想办法逃命吧!&ot;纯正的中国话。
范晓军硬撑起身体,问:&ot;你是中国人?我们真的见过吧?&ot;玛珊达摆摆头,&ot;中国不中国,见过没见过都不重要,趁他哥哥回来之前你得想办法逃命。&ot;
&ot;他哥哥?&ot;&ot;是。他哥哥游汉碧可没他那么多废话。&ot;&ot;可……深山老林里怎么逃命?&ot;&ot;无法逃。你只能想办法让别人救你。&ot;
范晓军一听,觉得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摇摇头说:&ot;我连这个地方是哪儿都不知道,怎么救?&ot;玛珊达开始给他缠绷带,低声说:&ot;那你只好等死。&ot;
&ot;你说什么?&ot;&ot;我说你只有自己等死,谁也救不了你。&ot;听到这句令人绝望的话,范晓军像泄了气的皮球,身体一下子瘪了下去……
晚上,范晓军被几个缅甸人装进一个硕大的网兜,然后吊起来,向一个大坑徐徐降去。降到一定深度时,下降停止了。坑上面的缅甸人嘻嘻哈哈地走了,笑声渐渐远去,森林重新陷入寂静。看来,这里就是他今晚睡觉的地方。
四周一片漆黑,他看不到坑壁离他有多远,也不知道这个坑到底有多深。他知道游汉庥害怕他逃走,才把他安排在这种别具一格的吊床上,悬在半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他也不想想,拖着一条伤腿自己能跑多远?睡在哪儿都是次要的,关键的问题是能不能在玛珊达身上打开一个缺口。
他是一个小时后想起来的。两年前他见过玛珊达,在落泉镇他开的小酒吧里。那时候她没现在这么黑,也不叫玛珊达,她叫宋婵,一个从成都来云南旅游的大学生。范晓军还记得那是一个月亮高悬的夜晚,小酒吧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桌上点了一盏蜡烛,映着宋婵的脸,像熟透的果子。范晓军给宋婵讲他和妻子来落泉镇创业的经历,讲他右手大拇指是如何残废的,讲他妻子弃他而去给他带来的毁灭性打击,讲他给一个朋友足有500平方米的酒吧灌输空间概念。当时他眉飞色舞地说:&ot;大城市把人挤压在一个小盒子里,没有空气,没有呼吸,人们像沙丁鱼,五官已经变形,造成性格扭曲。所以酒吧的格局一定要空旷。把中间全部腾出来,让一个穿红衣的女人拉大提琴。客人们在哪儿呢?严格地说,没有客人,即使有也根本不让他们进去,让他们拿着酒杯站在门口向里张望就行,培养他们对空间的向往,从而痛恨自己亲手破坏的人文环境。&ot;范晓军记得宋婵听到这里就笑了,她抨击他的想象力过于幼稚,还讽刺他的大脑进了很多脏水,与现实社会格格不入。后来他们干脆大声争吵起来,直到银色的月光从窗外射进来,把整个酒吧弄得像下了一场大雪。
在落泉镇两年中,范晓军很少跟旅游者一起喝酒,更别说争执了,他当时全部精力都用来对付镇干部以及当地派出所。宋婵是个例外,不但一起喝了,还吵。这让范晓军觉得很有意思,争吵本来就是思想火花的碰撞,火花来源于他们大脑深处的频率并行。范晓军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宋婵。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宋婵就离开了落泉镇,临走也没见面,只在他酒吧门上贴了一张纸条,说她到樱花谷去了。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宋婵,也没留她的手机号码,无法联系,宋婵像一只断线风筝,悄然飘走了。
那天,他怅然若失,心情低落,手足无措,一个人在酒吧里来回转悠,最后他把胸中的怒火发在一个派出所干警身上了。当那个年轻的乡村干警从他酒吧门口经过时,他冲了出来,怒气冲冲问道:&ot;为了把我从镇里赶出去,你们是不是准备在我酒吧里投放50克海洛因?&ot;
干警瞪大眼睛,特别无辜,随即便被眼前这个固执的疯子激怒了。范晓军看到那个干警眼里射出一道他从未见过的光。晚上他睡在酒吧的地板上,还在思索那道骇人的光,他从不知道眼睛里的光竟然有那么大的力量,他分明感觉到它的强大,压迫得他喘不过气。他突然明白那道光的含义: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