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嘎啦啦--&ot;一声惊雷把范晓军从遥远的回忆中拽了回来。他妈的,又要下雨。更他妈的是,宋婵怎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跟游汉庥在一起?这个问题肯定是个复杂的问题,暂时不去想它,简单的问题是,宋婵认出他来了,如果能正想方设法营救他就再好不过了。还有一个问题他不得不去想,他闻到一股从未闻到过的味道。刚开始是淡淡的,现在越来越浓,特别腥臭。同时他还听到一阵&ot;咝咝&ot;的声音从坑底传了上来。
坑底有什么?一道刺眼的闪电,只有短短的001秒。范晓军朝下张望,什么也没看清。
他等待再一次闪电,睁大眼睛时刻准备着。
20秒过后,闪电来了。这次时间长,范晓军恨不得自己是个盲人。坑底不深,离他这个大网兜大约有七八米,范晓军看到坑底盘踞着几条--或者十几条--粗大的刺眼的缅甸蟒。这是缅甸蟒蛇的一种白化突变种,全身金光灿灿,有的甚至接近白色,碗口粗,六七米长。它们相互纠缠在一起,扬起脖子,吐着信子,慢慢蠕动着。它们被大雨欲来的潮气和闪电惊醒了,同时眼睛、还有头部两侧那两个灵敏的凹陷小坑也捕捉到空中有个东西在散发温度,覆盖在小坑上面橡皮大小的隔膜激动了……
范晓军抓住网兜使劲摇晃,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第三章150万不见了
李在坐在临窗的位子,俯瞰着卯喊路来来往往的人流。虽然只是3月份,但瑞丽俨然已提前进入炎热的夏季,街上的行人大都穿着短衣短裤,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他在等一个叫昝小盈的女人。
这是一个装饰典雅的咖啡屋雅间,墙纸是深橄榄绿的,印有常青藤和百合的花纹,一块图案瑰丽的地毯铺在茶几下面,虽然有点陈旧,但颜色鲜艳如初。李在记得几年前他到新疆旅游时看过类似图案的地毯,听那个满脸大胡子的维吾尔族大爷说,这种地毯是阿富汗生产的,闻名于世。昝小盈一直很喜欢地毯,所以李在当时就蹲在那里跟那个新疆大爷讨价还价,他想象着昝小盈看到这块地毯时的欣喜程度,只是这种想象从来没有变成现实,他没有把地毯买下,因为当时他没有合适的理由把这块地毯送给昝小盈。
这件咖啡屋的雅间非常宽敞,除了一张长方形的玻璃茶几外,还有一排看上去典雅素净的布沙发,墙角还放着一台大屏幕彩电,电视机背后有绿色蕨科植物,羊齿状的叶条从后面翻卷过来,恰好在电视机周围形成一圈生动的装饰框。通往阳台有一堵很别致的装饰墙,中间镂空成不规则的框架,上面摆着几盆紫罗兰,一片片深紫色中星星点点夹杂着绛红,花盆的外面还套着纸绳编织的装饰套。墙上有一幅颇有点感伤而又充满浪漫情调的油画,用枫木镜框镶嵌着,画上是一个穿白裙的女人伸手捞取溪中漂浮的黄色花瓣儿,一个胁下生翼的天使尾随其后,目光虔诚而暧昧。
昝小盈还没来。
事情很重要,必须当面告诉她。
他离开窗户,坐在了沙发上,点上香烟,陷入了沉思。此时此刻,他觉得唯一可以倾诉郁闷的就是手中那支白色的烟卷了。阳光透过植物的枝叶和勾花窗帘射进屋里,斑斑点点落在他身上,使他眼中的神情显得更加焦灼,像燃烧的火光……
20分钟过后,昝小盈终于到了。
看得出来她是个非常干练的女人,短短的头发,一双神采飞扬的丹凤眼,不施粉黛,一身套装,上白下黑,95%轻微丝光全棉加5%莱卡,高档醋酸绸缎衬里,显得端庄大气,却又不失妩媚俏皮。她走起路来昂首挺胸,步频很快。上个星期三她才满32岁,而且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正是最妩媚的年纪,但她浑身上下却散发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矜持和内敛。如果不是瑞丽勐卯镇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这个职务,她完全可以张扬自己的个性,甚至去演电影,当一个众人瞩目的电影明星。她的性格本来是张扬的,无奈一个死气沉沉的职务仿佛一层厚厚的绒布,遮住了她的光彩。
&ot;什么事儿非要见面才说?&ot;坐下后昝小盈迫不及待地问,&ot;我正准备开会,市里领导都要来参加,我不可能不在现场,什么理由也说不过去。10分钟够了吧?我得马上赶回去。&ot;
李在皱了一下眉,他实在不喜欢昝小盈这种咄咄逼人的口吻。他低声说:&ot;这次可能出事了。&ot;&ot;出事?你是说范晓军出事?&ot;
&ot;是的。一直没有消息。三个月不短了,音信全无,按理说他早已经绕过猴桥口岸,速度快的话货都到腾冲了。&ot;&ot;你给黑泥塘那边的人打电话没有?&ot;
&ot;一天何止一个电话。接应他的唐教父一边洗温泉一边翘首期盼,盼星星盼月亮,全身都洗成红萝卜了,皮都洗掉他妈好几层,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ot;
&ot;别说粗话,文明一点好不好?&ot;昝小盈愠怒地盯着李在。
&ot;粗话?粗话代表极度焦灼与愤怒,你在象牙塔里没接触过这套理论吧?&ot;&ot;是的,你在监狱里学的高深社会理论我在大学怎么能接触到?&ot;
昝小盈话里明显有讽刺的意味,李在嘴里不以为然地&ot;哧&ot;了一声。
昝小盈说:&ot;你一大早上把我叫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ot;&ot;是的。我们投资150万买的这块石头有可能颗粒无收。这是其一,还有,范晓军他……&ot;
昝小盈打断他:&ot;赔他钱。当时不是说好赔偿金50万吗?这么大惊小怪有点过了吧?&ot;&ot;150万元在你眼里是不值得大惊小怪……&ot;
&ot;我没说150万等于150元,但我不会像热锅上蚂蚁一样,还焦灼与愤怒,我现在倒是为你焦灼与愤怒。第一次大手笔,用150万投石问路,如果打了水漂,损失何等惨重!&ot;昝小盈揶揄道。
李在一下子提高了嗓门:&ot;我的每一分钱都是用胆识与智慧慢慢积累的,而不是像某些人那样利用职权巧取豪夺,一夜暴富。&ot;
昝小盈一愣,表情很不自在,她坐在那里扭动了一下屁股,说:&ot;老同学,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我们合作不止这一次了,你的脾气你的个性我都了解,拌嘴有用吗?能不能再等等消息?如果范晓军这次真的出事,我们只有认栽,谁规定每一笔生意必须成功?大不了东山再起,你没钱,我有,钱永远不是问题。&ot;
李在一摆手,说:&ot;你根本没理解我的意思,你脑子里只有认栽、赔钱,考虑的永远是经济损失,我内心的煎熬你从来不问,我不想损失他这个朋友你知道吗?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这岂是几个钱可以摆平的?&ot;
昝小盈把一只手放在李在的手背上,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小孩一样,笑吟吟地说:&ot;别感情用事!我说的是实话,不用钱摆平难道用慰问信?再说,现在我们之间不就只剩下纯粹的金钱关系吗?当时就是这么约定的,其他我没时间考虑那么多,我也不知道其他还有什么。&ot;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争吵下去也没用,两个人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李在担心的是范晓军的性命,而昝小盈则对此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