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在安拉面前,&rdo;老人插进来说,&ldo;都是兄弟姐妹。&rdo;
三个人一时全都无言。
在杜丽珍和马正良来说,生活的反差太大了。前天,还是战场上互相拼杀的仇敌,今天面对面地站着,亲如家人,这是可以理喻的吗?真能握手一笑泯恩仇吗?人类的仇杀与相爱怎么会靠得这样近?就像隔着一层纸。
&ldo;我要走了,&rdo;马正良吞吞吐吐地说,&ldo;咱们后会有期。&rdo;
杜丽珍的脸胀得血红,她怅惘惶乱,心怀感谢却找不到表达的方式。
&ldo;我,……我不会忘……你的救命之恩……&rdo;
&ldo;我把你托付给阿爸了,你可以放心,他有办法保护你。&rdo;
这时,乌龙驹在院门口抖鬃踏蹄长嘶一声,催主人上路。聋哑大叔已经把他的行囊搭在马鞍上。
&ldo;那么,再见了,阿爸!再见了,杜丽珍!&rdo;
&ldo;孩子,你放心去吧!&rdo;老人望着即将转身而去的儿子。
马正良接过聋哑大叔手中的马鞭,正欲踩镫上马。
杜丽珍在这瞬间向他喊了一声:&ldo;你等一等!&rdo;
她的感情由微波荡漾成了怒涛汹涌的大海,她用一种令人难忘的姿势跨步过去,抓住了马正良的手,她那双莹亮而略带羞涩的眼里闪着泪光:
&ldo;你愿意认我这个汉人当妹妹吗?&rdo;
一种深感幸运的内心激动使马正良全身发抖:
&ldo;愿意,当然愿意!&rdo;
&ldo;那好,咱们一齐向阿爸下拜吧!&rdo;
这两位刚认识了几分钟的汉回两族的男女青年,跪了下去。
&ldo;阿爸!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女儿了!&rdo;杜丽珍仍拉着马正良的手,转过身去,两人同时跪拜,&ldo;正良哥,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妹妹了!&rdo;
马正良的嘴却抖动得说不出话来,竟然和杜丽珍抱头痛哭:&ldo;阿爸,若是阿妈活到今天,她该心满意足了!&rdo;
&ldo;孩子们,你阿妈会知道的,我已经看到她的笑脸了。愿安拉保佑你们!&rdo;
老人也潸然泪下,把他的两个孩子拉了起来,让他们站在自己面前。
这一举一动,无不宣泄着人世间的真情。他们三人,都满面生辉,似有满腔炽情从身体内部溢出,光彩照人。杜丽珍所经历的全部苦难,似乎在这一刻中得到了补偿。
老人和杜丽珍站在院外,送马正良上马登程。周围山野在爽凉洁净的空气中满目清新,无尽的彩色舒徐有致地缓缓映入眼帘,镜子般映衬出杜丽珍开朗的心情。
十几个小时前,她还在濒临死亡的荒沙之中,而现在,生活却向她炫射出迷人的光辉了。血腥的屠杀,罪恶的渊薮,苦难的呻吟,在湖水似的明朗的天空下,已经净化。犹如一阵命运的疾风暴雨,把尘世上的一切污秽混浊冲涮得干干净净。
马正良刚刚进入山林,后面就响起了急骤的马蹄声。黑马旅特务连的一个骑兵排包围了马向真的屯庄。
他们被风暴所阻,看不到马蹄印,追错了道路,没有追上他们的营长马龙跃。但又不能转回,排里正好有马正良的一个同乡,便转路向他的家中寻找。
杜丽珍要躲藏已经来不及了,即使能够藏起,若是搜出来反而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