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说的浓烈气息,从武明玦口中磅礴而出,犹如万千根利刃,瞬间打通了萧怀瑾的任督二脉。
萧怀瑾仿佛看到了白云苍狗的蓝天,广袤无垠的大地,天地间盛开了白色的……大蒜,葱花,在风中冲他徐徐微笑。
他倒退了两步,而武明玦十分体贴地上前,扶住萧怀瑾,又凑到他的面前:“陛下见谅,臣妾嗜吃大蒜,乃是家中习惯。昔日行军打仗时,后方粮草辎重跟不上,断饷一二日乃是常事。臣妾的父亲便与众军士一道,以大蒜、大葱就着炊饼裹腹。臣妾在府上时,家父便以此叫我们忆苦思甜。”
萧怀瑾本来是有些恼怒的,后妃见皇帝时有口气,怎么也称不上敬。然而武修仪说了这番话,忽然又叫他心情复杂,那些不悦也就如枯萎的藤蔓,渐渐缩回去了。
他心中很是感怀这些戍守边关的忠臣良将,也就点头,拍了拍武修仪的手:“怀庆侯家教有方,以此等方式,告诉你们官兵不易,太平不易。也是……另辟蹊径。”
“是啊……”武明玦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口气,九曲十八弯,端的是千回百转,叫萧怀瑾的眼前一黑,又开满了花。
“臣妾未入宫时,便常在家吃蒜……以格物致知,思索太平之道。”武明玦默默想,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皇帝总不好再留下来,找罪受了吧?
毕竟他自己都快要熏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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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嘉,萧怀瑾尽管十分想拔腿离开,这辈子再也不要踏入储秀殿来……但念及武修仪是为了家国天下的一腔赤忱,才被家人养成了嗜吃葱蒜的习惯,他身为人君,怎么好无情弃之呢。
他只得硬着头皮,走了两步,坐到了武修仪的榻上,在武明玦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温文一笑:“爱妃忧国至此,朕心甚慰,今夜不妨你我促膝,畅叙佳话。”
武明玦心中“咯噔”一下,他万万没想到,萧怀瑾居然忍住了,没有败兴而归!他现在嘴里好难受,好想喝水啊,怎么办?
他心中泛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然顾盼含笑:“如此良辰美景时,也该有轻歌曼舞相伴。陛下,上次臣妾为您唱的曲儿,还未唱完呢……”
他清了清嗓子,作出凑到萧怀瑾耳边唱歌的架势。
嗅觉与听觉的双重□□,不信萧怀瑾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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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萧怀瑾坐在他的床上,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却还是体恤地点点头:“爱妃想唱便唱吧。”
萧怀瑾知道,倘若自己不肯听,武修仪也不会唱的。但他又何必因自己的喜好,去剥夺武修仪唱歌的快乐呢。
他觉得自己似乎渐渐开明、懂得三思与忍耐了。会权衡利弊地克制自己,也尝试在体恤与恩威中寻找平衡。
这样一想,他心中大悦,十年前他病倒时,仙去的皇兄曾托梦来看他,叮嘱他要做个好君王,如今,他在终于努力往这条道路上靠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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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萧怀瑾不但不怵,反而神色明朗,如沐圣光,武明玦又惊呆了。
萧怀瑾竟然能□□如斯?他为何如此执念?
武明玦心中忐忑难安,看来,萧怀瑾这是笃定主意,今晚要他侍寝了!
他又不能谎称自己来癸水,前几天癸水牌子刚撤呢。他朝殿外看了一眼,德妃还没有来,他冷汗涔涔而下,一瞬间,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念头。
把萧怀瑾拍晕!
一连串缜密的计划,瞬间成型——
假装一不小心,扑倒在萧怀瑾身上,把萧怀瑾的头拍到床柱上……虽然这样做,可能要禁足几个月,但也总比发现他是男儿身、落得欺君之罪来得强了。
武明玦心中笃定了主意,上前走了两步,手藏在袖子中,感到血液飞速流窜。哪怕握着刀枪剑戟,在战场上横扫千军时,掌心也没有这么热过。
他正要拍晕萧怀瑾,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遥遥的呼喊:“陛下——”
正要视死如归的萧怀瑾:“?”
他怎么听到了德妃的声音?
武明玦心中一松,手往袖子里收了收,转过头来,便见德妃梨花带雨地飘进了储秀殿,那因就寝而只留了一盏昏昏的灯,映在了她含泪的眼中,黑夜中亮出了一簇,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谢令鸢转瞬间便扑到了萧怀瑾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