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那咱得留着,总理还掂记着咱,咱可不能忘本。&rdo;
&ldo;嗯,我给您留得好好的,放心吧。睡吧,入秋了,记得盖被子。&rdo;
&ldo;记得记得。&rdo;
(五)
仇唯放下手机,踱回书房,翻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枚勋章。
底色深暗,像风干了的血迹,枫叶形状上,其凸出部俨然是一双架着黑边眼镜的双眸,普普通通,既不耀眼也不威严。
这是一枚没有名字的勋章,一些常来探望父亲的老首长、老同事都叫不出它叫什么,也不知道它属于什么等级。颂发勋章时,颂发人也只是说&ldo;授予某某同志xxxx号勋章&rdo;。勋章上唯一能让人看得出价值的地方是:叶片上的那双眼睛属于共和国的红色谍王李克农上将。也有人在别处见过这种勋章,只不过,当外人能看到这种勋章时,往往也意味着勋章的获得者已经不在人世,而仇唯的父亲则是这些人当中最幸运的一个。
然而,在仇唯眼里,这枚勋章的意义等同于一块墓碑,没有墓铭志,孤零零地堆在荒山野冢,很快就变成黑土地上的尖埃,被岁月无情吞没,毫无价值。
童年的阴影早已在仇唯的骨子里隐隐地埋下了与父亲的人生历程背道而驰的种子。
每每回溯那段惶恐与不安的岁月,仇唯愈发坚定了叛逆下去的决心……
懵懂中,戈壁上来了几位坐着汽车的干部,将像乞丐一样生活在新疆劳改农场里的父子俩送到了北京,住进舒适的干休所,但是,年幼的仇唯已经习惯了用警惕地目光观察着每一个看似和蔼可亲的人,经常有一些将军来探望父亲,但父亲似乎并不认识他们,他们送来的每一样东西,仇唯都要下意识地抢过来咬一口,生怕东西里下了药,会害得父亲变得更疯。
突然有一天夜里,父亲说,&ldo;儿子,你妈妈在叫我们&rdo;,于是便牵着仇唯的手从警卫连的眼皮底下神不鬼不觉地跑出干休所,混混沌沌地走了一天两夜,又旁若无人地走进一所军校。走到一栋闲置已久的俄式小楼前时,父亲就像回到了老家似的,流着泪站了很久,然后从墙边挖出一部电话机,便死守着,任凭闻讯赶来的学校门卫死硬兼施仍死活不肯离开。学校万般无奈,索性留他在那里做花农。
有一段时间,几个学校里的职工子女经常跑到培植园,骑到父亲身上撒尿,为此,仇唯没少和这些大孩子打架,每一次都是鼻清脸肿。
父亲虽然精神失常但极少会干扰学校的正常秩序,然而有一次却拉住了一个路过的女学员,口中喊着母亲的名字,当场便把那女学员吓晕过去。几个不明真相的男学员手持棍棒前来,将父亲痛打了一顿,仇唯哭着喊着,&ldo;爸爸不是流氓,爸爸是好人,解放军爷爷都说爸爸是功臣&rdo;,但是没有人会相信,只有刺耳的笑声,那笑声至今仍在仇唯的梦魇频频出现……
直到有一天,干休所的王连长在学校里找到了父亲,随后,几个将军闻讯赶来,还带了一个营,士兵们将小楼周边几百米内封锁得水泄不通,军官们自己动手将小楼打扫得干干净净,送来了高档家具和日用品。父亲一直在憨笑,一直在埋头修剪培植园里的花草,他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些人是谁,在他记忆中,那些熟识的人们都早已做古。或许,对于父亲而言,变成一个疯老头子反倒是一种解脱,因为,当一个人从几十年的梦中突然醒来却发现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中,那是何等的恐惧。
此后,仇唯被送进了最好的小学、中学,关于父亲的档案正式解密后,又免试保送入国防科技大学本硕博连读班……
(六)
仇唯冷笑一声,将勋章扔回盒子里。
第二节世纪大骗局
(一)
七时整,仇唯放下手中的泰戈尔诗集,浇一会阳台上的花,回到卧室,轻轻地吻一下熟睡中的幸福女人,换上运动装走出家门。
&ldo;今天周六,可以多跑三公里&rdo;,远远地,守着大门的老李冲他大声招呼道。他是这个小区里最早入住的一批家属,大儿子在九八年抗洪救灾中牺牲,二儿子现在是某潜艇上的五级士官,是基地专门派人把他从乡下送到这里来安享晚年的。
&ldo;还要肉包子吗?&rdo;仇唯笑呵呵地跑过去。四年来,每周六、七晨跑时,他都会多跑三公里,帮老李带回几个肉包子。
&ldo;要!四个!我孙子现在能吃一整个喽。&rdo;
&ldo;好咧&rdo;,仇唯吆喝一声,跑出大门。
望着仇唯远去的背影,老李又和旁人唠叨道,&ldo;这小伙子是个博士,人品好呀,前几天又升了正团职,老天真是开眼了……不像东院刚搬进来那小子,就那陆战队的副营长,昨晚上三点多才回来,可不是?大前天领了个女的回来睡,说是未婚妻,吓!我一瞅就知道不是个好货色……现在的有些年轻人呀,唉……对对,好像是姓申,流里流气的,听说还在西北立过战功,呸,一回城市工作就堕落了……&rdo;
(二)
&ldo;老板,目标出现。&rdo;
听到林爽的话,庭车常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连滚带爬冲到窗边,抢到高倍望远镜前。
林爽补充道:&ldo;穿蓝色李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