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面前是散落了一地的纸张,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柏璇。柏钧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飞快地检查了一下女孩的情况,在剧烈的心跳声中拨打了救护车的电话。十几年大风大浪过来,柏钧自认早已不是当时在父母尸体旁痛哭的手足无措的少年,但是他想要将妹妹抱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两只手都在颤抖。妈的——妈的——不要再从我这里抢走任何东西了,求求你——他抓紧了妹妹的手,用力到自己都在发抖的地步。季珵是在竞赛中期汇报ddl前一周找到辅导员的。“我联系不上柏璇,一个人汇报不符合规定,所以我想向您申请延期。”他说。辅导员惊讶道:“柏璇生病住院了呀,她没有联系你吗?”看到季珵的神情,他又挥挥手:“汇报延期的事没问题,但是纸质报告需要先提交一下。”季珵皱起眉头,末了问:“她在哪家医院住院?”面对辅导员的目光,他冷冷地解释:“就算要生病也要把自己的部分做完才行,我不准备给她收拾烂摊子。”辅导员一脸了然的神情:“早就听说你们关系好,你想去探望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季珵忍了忍,还是没把“我们没有很熟”这句话说出口。辅导员拍了拍他的肩膀:“麻烦帮我也问一下柏璇同学什么时候能痊愈返校,我们下学期的奖学金可是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直旷课可不行。”辅导员给的地址是一所私立医院,季珵从小就不怎么生病的人,很少来这种地方。大厅里不见排队的人,反而是一来就有人凑上来问需要什么服务,季珵讲明自己是来探望病人的。对方打了内线电话,过了一会,示意季珵跟她走。走廊里擦肩而过的多是拿着药物器材的护士或者医生,病人倒是不多。季珵跟着医生走到了一间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开门的人是柏钧。上次他受伤住在季珵那里,短短一周被季珵养得皮毛油光水滑的。这人一贯注重形象,即使是受伤的那天晚上,对方也没有显出这样的憔悴来。眼底里都是血丝,衣领也歪歪斜斜的。眼底黑眼圈很重,像是长时间睡眠不足的样子。对方看见季珵的神情,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勉强笑笑:“我现在脸色很差?”不等季珵回答,他就抹了把脸,嘟囔道:“那完了……那丫头一定也发现了。”他整了整衣领,对季珵说:“你先进去,我去洗把脸。”侧身绕过季珵大步走出了房门。季珵站在那顿了顿,还是往屋里走了进去,柏璇躺在不远处的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看着刚刚做过手术的样子,脸色苍白,还在吊水。看见季珵,她却露出一个笑来。“没有我,项目进行不下去了吧。”她说。季珵走过去,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才不客气地说:“并不是,你对项目的核心推进虽然没什么贡献,但是不得不承认你有撰写报告的才能。所以我特地把要写的报告草稿带过来,别想都堆到我身上,柏璇。”柏璇对这人的话一贯是过耳不闻,她伸伸手,示意季珵把东西给她。季珵没有要动弹的意思:“你是什么病?”柏璇不耐烦道:“让你给我就给我,问那么多干什么?”“没带。”季珵简短地说:“只是来看看你什么时候能爬起来干活。”两人僵持间,柏钧推门进来了,他好像确实是去洗脸了,发间湿湿的,眉毛上都还挂着要掉不掉的水珠。“跟朋友聊完了吧。”他说:“到了休息的时间了,柏璇。”他这逐客令下的毫不客气,跟之前面对季珵时的甜蜜黏人判若两人。季珵的目光转向他,还没看几秒,就听到柏璇说:“带上最近跑出来的设计图,明天来找我,我就告诉你。”她蛮横地说:“反正没有我你这项目也做不下去,聪明点,季珵。”明明昨天走的时候想的好好的不准备再来受这个气,然而可能是被那对兄妹下了咒,第二天季珵又出现在了医院的门口。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出了电梯口就是二楼开放式的大厅,明亮的大落地窗之前放了几套沙发。应该是方便探视病人的人等待或是聊天的地方,然而,昨天空无一人的地方,今天却有两个男人坐在那里。柏钧捧着一杯茶,脸上看不清什么神情。旁边坐着的是咖啡店里出现过的那个男人——柏钧的男朋友。季珵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他的声音,和那天完全不一样的温柔:“……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