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哦,是吗?她弹得很棒,你应该叫她常来这里表演。&rdo;
&ldo;你住在那里,对不对?&rdo;她朝弥尔恩太太的房子点头。
&ldo;是的,我喜欢坐在外面的阳台上……&rdo;
她抬起手,拨走软帽下的一圈头发。&ldo;而且总穿长裤?&rdo;她问我,我眨起眼睛。
&ldo;只是偶尔。&rdo;
&ldo;但总是看着女人,让她们吓一跳?&rdo;
我眨了两三次眼睛,&ldo;我没想过那么做,直到看见你。&rdo;这是实话,她却哈哈大笑,好像在说:&ldo;哦,是啊。&rdo;那场大笑和引发大笑的对话令人心神不宁。我更仔细观察她,一如我那天晚上看见的,她不是你会认定的美女。她的腰很粗,几近壮硕,脸颊很宽,下巴的线条则很坚毅。她的牙齿很平整,却称不上洁白;她的眼眸是淡褐色的,睫毛不长,她的双手却很优雅。她的头发是我们女孩都不希望有的那种发质,尽管她将头发在颈上绑成发卷,卷发还是纷纷散落,在她脸上纠结。如果从后面打光,看起来像是赤褐色的头发,但更正确地来说,应该是棕色的。
我确定自己喜欢她不漂亮的事实。尽管对于我奇怪的行为,她的镇定中有些非常吸引人的特质‐‐仿佛女人一直都穿男人的长裤,时常在阳台上和女人缠绵,她早巳习惯,认为这不过是淘气的举动‐‐我并未在她身上看到任何曾在别的女孩身上认出的把戏,或是把自己隐藏起来的企图。显然没人在看过她以后,会嗤之以鼻地大叫阳刚女!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再度感到高兴。我已经不干交心和亲吻的事,这些日子以来我都在做另一种事!
然而这次,结交一位‐‐朋友,会使我伤心吗?
我说:&ldo;听着,你想和我一起去公园吗?我正要往那里去。&rdo;她露出微笑,却摇头拒绝,&ldo;我正在工作,我不能去。&rdo;
&ldo;现在太热了,不适合工作。&rdo;
&ldo;工作一定要完成,我得去拜访旧街‐‐有位德比小姐认识的女士可能会提供我们房间。我真的该走了。&rdo;她皱眉看着一支用缎带挂在胸前,像奖牌一样的小表。
&ldo;你不能传话给德比小姐,让她自己去?这对你来说太辛苦了。我敢说她一定正跷脚坐在事务所里,弹着曼陀林,你却在大太阳下到处奔波。你至少需要来点冰淇淋,肯辛顿花园有位意大利女士,她卖的冰是全伦敦最好的,她还算我半价……&rdo;
她又微笑了,&ldo;我不行。况且,那些贫苦人家该怎么办?&rdo;
我一点也不在乎那些人,但我突然在意不能失去她。我说:&ldo;那我得在下次你来格林街的时候,才能再见到你。那是什么时候?&rdo;&ldo;啊,你知道吗,我不会再来了。我过几天就要离职,去史特拉福1帮忙经营寄宿旅社。这对我来说比较好,因为离我住的地方比较近,而且我认识当地居民,之后大多数时间我都会待在东部……&rdo;
1史特拉福,位于伦敦西北方,为莎士比亚出生地。
&ldo;喔,那以后你再也不进城?&rdo;我说。
她犹豫不决,然后说:&ldo;我有时晚上会进城。我会去剧院,或去雅典堂听讲。你可以和我一起去……&rdo;
现在我只以男妓的身份前往剧院,我再也不会坐在舞台前的丝绒座位上,即使是为了她。我说:&ldo;雅典堂?我知道这个地方。可是听讲‐‐你指的是什么?教会的东西吗?&rdo;
&ldo;政治的东西。你知道,就是阶级议题、爱尔兰议题……&rdo;
我心中一阵沉重。&ldo;女人议题。&rdo;
&ldo;正是。那里有讲师、有读书会,还有辩论。看看这里。&rdo;她将手伸进小皮包,掏出一本蓝色的小册子给我。上面写着雅典堂社会演讲系列,女人和劳动:主讲人‐‐我忘了他的名字‐‐下面是一些介绍文字以及日期,正是四五天后。
我以含糊不清的声音说:&ldo;老天!&rdo;
她抬头拿回小册子,&ldo;你可能还是比较喜欢肯辛顿花园的冰淇淋车……&rdo;她的言词间有一丝放弃的迹象,我发现那令我无法忍受。我随即说:&ldo;老天,当然不是,这看起来很棒!&rdo;但我补充,假如雅典堂真的没卖冰,我想我们得先吃些点心再去。我听说王十字区的爵德街口有间小酒馆,后面有女性专用的包厢,而晚餐物美价廉。演讲七点开始,她可以提前和我在那里会面吗?比方说,六点整?我说‐‐因为我想那会使她高兴‐‐我需要一些有关女人议题的指引。
她对此发出哼的一声,给了我一个理解的眼神,虽然我并不清楚,她理解的是什么。不过,她同意和我见面,并警告我不能失约。我伸出手说绝不可能,有一会儿,我感到她戴着灰色亚麻手套的手指,坚定而温暖地紧扣着我的手。
彼此道别后,我才发现没互报姓名,但那时她已经转进格林街的街角离去。不过,我已从那天晚上的邂逅中,悄悄得知她浪漫的名字。我还知道自己一周内就会再见到她。
第10章
一
那一周的天气变得更暖和,我对此已感到厌烦。整个伦敦都希望能脱离这种天气,到了星期四晚上,天气终于变了,人们全都舒服地走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