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帝王,登基伊始便开始着手给自己修陵墓,此生过的不如意的,都想来世过的辉煌,什么金银玉石都给摆在自己床头,什么车马乐器全都要傍身才好。
哪有这样,一口村夫用的薄木棺材,窄的两边胳膊都要夹紧了,躺进去细瘦一条。
她心里头渐渐酝酿起一股说不出的五味陈杂来,但渐渐的其余四味渐渐淡去,仅留下一股情绪来。柳先生背手,站在那里,他是个洒脱的人,言玉不在了,行归于周连一点遗留都被踏碎,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天大地大有的是他去的地方。
柳先生道:“谢姑去哪里?”
谢姑恍惚了半晌答道:“老身不想活了。”
柳先生叹:“何必,您也有故人未见,之前不是说在蜀地么,去一趟看一眼罢。”
谢姑摇了摇头,提裙径直往山下走:“何必给人添堵,老身自有去处。”
柳先生不好问她,也懒得问她,看着那蹒跚的身影往山下去了,带上斗笠,也转身离开了。
几个时辰后,几个惊慌失措又咬牙切齿的新兵拖着一老妪的尸体,将她扔入了狗笼之中。
几个年轻人望着疯狗翻腾过来,撕咬过去,仍不解气的道:“老东西,便宜你了!”
这时候,在帐下的军医靠近了崔季明,张富十恨不得只张开一点指缝让那军医看,军医一看是崔季明受伤,也大惊,连忙拽掉张富十的手,提着医箱靠近过来。只看着崔季明侧躺着,胳膊被抬起来一点,胸前覆着被褥,露出腰侧横亘的那一大片伤口来。
军医大惊:“这!是有人伤了季将军?!这伤口太长了,我需要有人协助,你再叫个人过来!”
张富十跪在地上:“不行!只有你能在这儿,我来协助你。等等!你乱摸什么!”
军医一脸愤怒:“我不摸怎么确认伤口的长度和深度!怎么清洗缝针!你是不是又要捂着我的眼睛!疯了么你!季将军受伤还能瞒得住,如果恶化昏迷过去,这消息要是传到外头,不说军心震动,叛军说不定会反扑!”
张富十反被军医骂懵了:“那、那你好好治。”
军医:“屁话,要你说!”
张富十结巴了:“好、好好,那那你说怎么办……”
军医其实光顾着看崔季明的伤口了,并没有在意很多,先清洗后敷上止血药,而后再用桑树皮里头的纤维鞣成的细线来缝住伤口。张富十并不知道这法子在宫廷内实用很久了,见过纫鞋底的哪里见过纫皮肉的,吓得脸都白了还不敢吱声,这一会儿问一句:“这行么?这他娘的穿针能缝上?”
那军医是原来宫里出来的,不比宫里谨小慎微,在军中虽然苦却也敢抬头说话了,转头骂道:“老子干了一辈子的手艺,要你在这儿逼逼!闭上嘴捏好了伤口!”
张富十简直就像是□□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小太监似的,连忙闭嘴紧紧捏住了伤口。
紧急处理完成,崔季明失血不少,军医正要掀开被血浸湿的被褥,帮她擦洗了身上的大片血迹好用棉布绷带包扎上,张富十却一把挡住了:“我来擦洗就好,我会包扎!”
“你包扎过这么大的伤口么?还要垫布涂药,你都能做你怎么不来缝呢!”军医横眉竖眼。
张富十誓死不退,紧紧的把那棉被糊在崔季明胸口上。
要是崔季明能醒过来,活活能让这一个拽被子一个捂被子的景象气笑了。
最后还是张富十用力一摁,眼见着崔季明的伤口又要沁血,那军医急了,直接把草药与棉布糊上,吼道:“要是出了人命,你担得起么!”
张富十一个愣神,被子就给军医扯了下去,那军医压根没多看,直接让张富十扶崔季明起来,给她缠上绷带,这才准备要缠,忽然就愣了一下。
虽然他也发现季将军除却有疤的位置以外,肌肤细腻的绝不像个大老爷们,身上更是没什么汗毛,有些奇怪却没放在心上,可眼前却震惊了。
那军医差点从床上跌坐下去,张富十一把拿袖子挡住了,跟护崽的母鸡似的将她扶坐起来,吼道:“你不说要包扎么!那就赶紧的!你要是敢露出一点想退走的意思,我说过——不单是你的性命,你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保不住!”
张富十真是不敢碰崔季明一个指头,自己也做出了全家上下一条人命让圣人给宰了的觉悟,那军医脸色都扭曲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正想说什么,又看张富十面红耳赤这样挡着……
张富十吼道:“不知道治伤么!”
他连忙拿着布条上去,一圈一圈裹住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