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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白狼之乱

白狼之乱是甚么回事呢？用个现代名词，那就是民国成立之后的第一次农民大起义，时间是民国二年秋季，爆发地点是河南西部豫鄂边区。后来蔓延于鄂、豫、皖、陕，甘五省。陷五十余城，虽不说赤地千里，然所过之处，官军不能制，相互砍杀，庐舍为墟，历时数载，弄得中原西北一片糜烂。白狼，这位农民领袖，据陶菊隐&lso;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史话&rso;所记真名为白朗，河南宝丰人，原为革命烈士吴禄贞的参谋，禄贞被难后落草为寇。声势日盛，乃被误呼为白狼；义军后亦以此诨名自豪，云云。陶记亦得自传闻，不可全信。另据杜春和编&lso;白朗起义始末&rso;【收入前引&lso;北洋军阀&rso;第二卷】，则白狼一名白瞎子，只是一个半文盲的贫农，白狼起义时，二次革命亦于同时爆发，黄兴曾辗转与之联络，并委派之为河南都督，而其在袁军后方破坏京汉铁路以阻北军南下。总之，白狼盛时，一&lso;杆&rso;万余人，横行五省，飙忽如急风暴雨，俨然是五十年前捻军历史的重演，中原所受浩劫亦不相上下。最后白狼于民国三年（一九一四）八月五日，身受重创，败退至河南鲁平时，卒为袁军卧底的密探击而死，时年四十一（另说四十六岁），其败亡亦如捻军当年之任柱也。【参见&lso;晚清七十年&rso;卷二，页一六○-一六三；及罗刚著「刘公铭传年谱初稿&rso;上册，页二三○-二三一，任柱之死。】

笔者附注：我国黄淮平原一带，民风强悍，而生活至苦，早年大小规模的农民暴动，几无岁无之。笔者本人，生于斯，长于斯。幼年竟是目击之人。白狼之乱时，余尚未出生，然我幼年期曾目睹&lso;跑白狼&rso;的农村闹剧。盖我乡，今肥西，地处黄淮平原的边缘，每遇&lso;荒年&rso;，即时闻出自皖北河南一带的&lso;股匪&rso;南下劫粮&lso;打荒&rso;。&lso;股匪&rso;与&lso;土匪&rso;不同。土匪只是零星的小强盗，打家劫舍，绑票勒赎。股匪的组织则如军队。其来势如潮水。少数官军都逃避一空，或据县城自保。乡村农民不甘妻孥生畜被拉被抢，乃抱儿携女，牵牛赶猪，相率逃亡，谓之&lso;跑白狼&rso;；或联庄扎寨，武装自卫，谓之&lso;打白狼&rso;。过境入侵者，往往仍自称&lso;白狼&rso;。忆北伐前夕，某次白狼过境，余学步未几，竟也腰挂&lso;勃朗宁&rso;，随武装农民在农村&lso;浪劲（境？）&rso;游行，向白狼示威，表示我们有备。切莫来犯。据老辈传言，&lso;白狼&rso;原是&lso;八郎&rso;之误。两辞土音相同也。杨家将只有&lso;七郎&rso;，白狼则是某家的八郎云。这种&lso;跑白狼&rso;、&lso;打白狼&rso;在当地可能有千年以上的历史。中国近代史上的捻军、淮军，都是同一个社会基础上起来的。北伐之后不久，当地又发现了张国焘、徐向前的&lso;红军&rso;，武装自卫的地主和农民，误把&lso;红军&rso;当&lso;白狼&rso;，就变成反革命了。毛主席来了，不许老百姓&lso;当白狼&rso;、&lso;打白狼&rso;甚或&lso;跑白狼&rso;，一遇自然灾害或人为灾害，农民就只有待在家中饿死了。&lso;大跃进&rso;时，安徽一省就饿死农民六百万。陈一咨先生后来被国务院派在肥西调查，他根据官方内部的资料向我说，安徽饿死的农民，远超过六百万。这也是我国近代社会文化转型史的，转型现象之一，至可叹也。故随笔记录之，以为祖国农村社会转型留一点信史。

外患比内忧更严

农民暴动固然是把袁总统的民国，弄得疮痍满目，民不聊生，但毕竟还无亡国之虞。与它同时发生的外患就不同了。应付失策，就难免有瓜分之祸。这种外患，说来话长，将来当辟外交专篇细论之。此处只能三言两语，略作交代。笔者在清末导论篇中曾一再提到，二十世纪初年谋我最急者，莫如日、俄两国。两强对我所作赤裸裸的侵略，面目狰狞，述之真足污我笔墨。表面无日、俄之狰狞，然深谋远虑，笑里藏刀，对我作最沉痛之宰割者，则大英帝国也。

笔者在庚子联军诸章曾细述之，在八国联军时，英国深恐我被瓜分而影响其通盘利益，乃策动美国大搞其&lso;门户开放&rso;。笔者亦曾一再指出，英国之所以策动美国带头者，是它志在阻扰日、俄对华之瓜分，而对其本身在华之利益范围，则断不&lso;开放&rso;；对其在华作更深入之侵略，亦断不放松也。因此当日、俄两国乘辛亥革命与二次独立之乱，而对满蒙蠢蠢思动时，英国已不声不响，继续深入西藏矣。

英国对西藏的割裂企图

在此之前，清廷在英人威迫之下，双方已正式与非正式订过五次有关西藏的条约，计有：&lso;中英会议藏印条约&rso;（一八九○，一八九三），&lso;拉萨条约&rso;（一九○四，此约为西藏地方政府所签订，因主权损失太大，清中央政府拒绝承认），&lso;中英续订藏印条约&rso;（一九○六），&lso;修订藏印通商章程&rso;（一九○八）。在此五约中，英方虽在不同程度上，极力否认中国政府对西藏有&lso;主国&rso;的&lso;统治权&rso;。然自始至终，英方不愿否认中国对西藏有&lso;上国&rso;的&lso;宗主权&rso;。英国当时作此项承诺，并非如一般西方专家所说，由于中国政府&lso;灵活的外交手腕（skillfuldiploacy；【见新版&lso;大英百科全书&rso;，卷十八，页三八二】。颟顸的大清官僚，无此&lso;skillfuldiploacy&rso;也。狡猾的英国外交官之作此言不由衷之承诺者，志在防俄也。因为此时的西藏正处于英、俄两强，对华扩张的交叉点。而此时的十三世达赖喇嘛（即现任十四世达赖的&lso;前身&rso;）在沙俄的暗中诱惑之下，与俄谍勾搭甚紧。并暗上俄皇以&lso;护法皇帝&rso;之尊号【参见台湾版&lso;清史&rso;列传三百十，藩部八，页五七三二】。英为防俄，始提高中国&lso;宗主国&rso;的地位，以排斥沙俄也。因此在一九○四年日俄战争爆发之后，俄人不遑南顾之时，英人乃利用先前英日同盟之国际形势，公然出兵侵藏，在武官荣赫鹏（sirfrancisyounghband）指挥之下，于一九○四年夏季，一举将拉萨占领。十三世达赖惧为英俘，乃仓卒逃至青海，转往库伦，冀得俄援。英国占领军遂扶持达赖之门徒，九世班禅喇嘛，作英国之傀儡。清廷亦给与班禅以摄护权。在随之而来的中英藏交涉中，英方乃企图把中国的&lso;宗主权&rso;一举废弃。另提出苛刻条件，足使西藏沦为英印的保护国。并索赔军费英金五十万镑，为期七十五年。不赔清，则英军不离藏境。斯即上列&lso;拉萨条约&rso;之要旨也。英方即以此约强迫清廷签押。【条约要目见同上&lso;清史&rso;，及其他条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