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场面,杨氏为博贤名,必会安抚狸狸,父皇若见他今晨为狸狸穿上的旧衣,亦必会生怜。
那么收养之事就顺理成章。
元承绎要的就是如今这般场面。
杨氏正是志得意满时,哪怕母后已死,她亦不能舒怀,若能将母后的孩子、地位,甚至她的一切都占为己有。
就此抹去母后的存世的一切痕迹。
她生性如此狭隘刻毒,决计不会拒绝这样的诱惑与满足感。
不单如此,将狸狸养到膝下,便为了日后的贤后名声,杨氏也不会轻易对她下手。
他做下这般打算,日后可对妹妹放心。
只是——
在清寒夜色中独跪的少年郎仰颈望向天边一轮圆月。
只是至此,他或许就要失去这个娇憨可爱的小妹妹,日后同她渐行渐远。
回味起当夜心境,元承绎此刻亦不禁喉间沙哑:
“可我的狸狸精灵聪慧,从不曾叫皇兄失望。”
元承绎原本以为自己已然安顿好元承晚,日后夺位,生死安危亦不过他一人之事。
便是功败垂成,死了也不会牵连到狸狸。
可她终究不曾与他生分,终究不曾让他失望。
元承绎举起手中剑穗示她:“这是你十岁那年为我做的剑穗,我一直留着。”
十岁的长公主初学女红,并不擅此道,做的歪歪扭扭,却被人珍藏至今。
元承晚终于忍不住热泪潸然。
她是在日后知了事,在杨氏的伪善笑面里方知所有的机心筹谋,也因此决定助皇兄夺位。
“贞庆三十二年,我被派到剑南道平乱,是你在宫中衣不解带为父皇日夜侍疾,生怕叫杨氏母子得了机会。”
长公主记得那个深冬。
那时先帝的身子已一日日衰败,显出枯竭之相。朝野对立储之事有了诸多议论。
偏在此时,剑南道下辖益县生了□□。
父皇点了皇兄带兵出京,替君父定乱。
她生怕父皇撑不到皇兄归来,怕杨氏母子趁此时机夺位自立,怕他们在外留有暗招。
更怕皇兄躲不过刀剑,躲不过他们的算计。
所幸上苍垂怜,她所担心的一切并未发生。
“狸狸你瞧,向前那么艰难的日子,我们兄妹都闯过来了,怎的到了如今却会如此。”
皇帝的声音忽然哽咽:
“我的妹妹曾为我在仇雠身边苦意周旋,担惊受怕。
“可我竟不知,到了今日,我羽翼已丰,可护她,她却活在忧惶恐惧之中。”
裴时行的话他自然听得明白。
原来连一个外人都能看出,自己的妹妹是如何的恭谨慎意,退避政事,生怕君王对她怀了猜忌之心。
“是我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