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马队有千多人,全是清一色的轻骑兵,后面陆续有不是骑兵的马队过来。大概三千人之后,军容就不怎么整齐了。盔甲凌乱就不用说,还有人把战刀直接别在后腰上,有人的枪尖磨得短了两分,甚至有整个小队把自己绑在马鞍上睡觉!
刀柄曾经以救护兵的身份上过战场,一看就知道这是打过连番恶仗的结果!
从中军的队列里有大量的伤员出现,轻伤、重伤、断肢的、伤口还在滴血的……甚至有十多名重伤员硬撑着越过边境线才肯咽气!娘娘腔他们准备的热水根本就不够,刀柄知道后,把仓库钥匙拿出来,但里面的药品和绷带几乎是马上用完。
岗楼下,一名脸色憔悴的少校骑着马慢慢过来,他半个脸都包着绷带,打结处还滴着黑血,下地之后几乎站不住。但等一名救护兵过去扶他时,却被他粗暴的一掌推开——两名带着军法袖套的军官互相打个眼色,悄悄的靠近。
少校打个踉跄,回过身,解开另一匹战马背上的篷布,吃力的抱起上面一具已经僵硬的身体。然后又回转身,一步步的向着岗楼走来。
前面的队列让开了,军法官也停住了脚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这一幕。
来到认证窗口,少校咬牙稳住,单手把一个军官证明递到刀柄舅舅面前,半边脸挤出一个恶鬼一样的笑刀柄他舅都吓傻了。
“拜托你啊,老兵,给他盖个章吧……”少校的声音嘶哑,语气更是近乎哀求,“这样的话,他也算回家了……你不知道,他是我的副官,很勇敢的……真的很勇敢……”
“是的长官。”刀柄的舅舅哽咽了,热泪顺着皱纹滚滚而下,入境章重重的压在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军官证上,“您的副官回家了。”
“还有我们的队长——拼了十八个狼人武士!老兵,也给盖一个吧!”“老兵!这是我们的参谋,一直想回家看四个女儿,拜托了!”
两名准将一字不差的听到了下面的话,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但却一言不。
刀柄张目结舌一阵才记起自己的职责,赶紧来到一楼,对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说:“盖!我们都会盖的!一个都不会遗漏!请大家按顺序来,慢慢来!”
等他安排好一切再回到楼上时,那位一直沉默的罗曼准将开口说话了,而且吓了他一跳:“谢谢你,少尉。”
“举手之劳,长官。”刀柄规规矩矩的站到旁边,心里却像是开了锅一样:多忠勇的部队,多体恤的长官,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切,又该是多么的惨烈!
中军过完之后是后军,等后军过完已经临近午夜了,但两位准将还没有下楼的意思,刀柄好容易才找了个空闲,去搞了点热粥端上来给他们,但准将们执意要留刀柄一起吃,他哪能回绝?于是三个人就着篝火的光亮,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起来。
这是刀柄吃得最心惊肉跳的一餐,不为别的,他就怕再听到比眼前更惨烈的消息。
“最新情报,拖后的小分队大概会在黎明时到达。”放下碗之后,斯利达准将开口说,“很惭愧,我不能等候他们入境了,我要去做事。”
“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忙了,去忙你的吧!”罗曼准将点点头,郑重的说,“谢谢。”
“有件事要拜托你,这本是察台准将拜托我的。”斯利达准将掏出一个红色布包,打开,露出一块黝黑的金属,正中间镶嵌着一块白色石头,然后他把这个递给罗曼准将,“在你回到待城的时候,请把这个交给总参谋部战略侦察局的玛鲁少将。请转告他,察台受他多年教导但现在才醒悟,决意跟他和解,并结成生死兄弟——这块森林精华石,就是永恒的见证。”
“交给总参谋部战略侦察局的玛鲁少将。”罗曼点点头,“我记住了。”
“再会。”斯利达准将站起来,一步步走下岗楼,直至被拐角的黑暗吞没。
“长官,长官——”梯子旁响起一个刻意被压抑的声音,“我把东西做好了——”
“这是我的下属。”刀柄很不好意思的道歉,“他没恶意,我去看看。”
罗曼准将看着两个人在拐角窃窃私语,中间还有低声的训斥,于是就走了过去。结果,他看到不满的少尉、委屈的列兵,还有一面简陋得不成模样的旗帜。
“你们没有做对,这是三十六部族的军旗。”了解原委之后,罗曼摇头说,“新旗帜我这里有,可以给你们一面。”
“太谢谢了,长官!您不知道,我们就盼着这面旗啊!”刀柄的感激溢于言表,“娘娘腔,把我房里的野味都给长官装上!全部!”
“是!”娘娘腔大踏步的跑了,姿态也不再温柔的像是花间蝴蝶。
“你有一群好兵,你也是个好军官。”罗曼准将突然开口,“少尉,你们也跟着撤吧,前面有敌军过来了,他们的强大,不是你这哨所能抵挡的。”
“是的长官——”刀柄答应了,却又摇摇头,“但我们没有接到撤离命令。”
“非常时期。一切从简。”
“没有命令,我们撤离就会犯军法的。”刀柄说,“长官,后面百多里有个二级营地,是我们的上级,要是您路过的时候能说一声,他们就会给我们下撤离命令了。”
“好,我会让副官去办。”罗曼准将点点头,“你机灵点。”
“谢谢长官!”刀柄少尉行了个军礼,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次日中午,克拉克河畔边防哨所,一面巨大的新斯比亚联盟军旗缓缓升上新旗杆,在阳光和微风中骄傲地飘扬起来——红底色上有一个比斯大陆轮廓,正中心是一朵金黄色的七瓣花,中层有一圈银色的星辰围绕花朵,而最外围,是由各军种武器组成的叶片!
“这才是我们的军旗,”刀柄在院子里仰着头,心满意足的对左右说,“大家看啊,只有我们才配得上这种气势的旗帜!”
“满意啦?”他舅舅在墙根坐着,“那就赶紧收拾,算时间,撤退命令一会就要到了。”
“好,大家都收拾去。”刀柄向上喊,“娘娘腔,你打个活结,不然命令来了可来不及手!”
娘娘腔兴高采烈地点着头,但慢慢地,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手抬起来,指着正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