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阮夫人从恼怒的想象中回过神来,听到忠勇伯这般说,倒是有点不以为然。要是单凭这么一句就判定黄御史的死有蹊跷,只怕有些太轻易武断了。
无奇也听的愣了愣,便问:“老爵爷,方才您说什么翰林院的人,又怎么跟那些人有牵连呢?”
忠勇伯道:“提起那些酸儒就一肚子气,偏偏打也打不得,跟纸糊的一样哪里禁得起打,一打就死了!”
原来自从黄御史出事之后,忠勇伯想起他生前的话,自然不忍辜负,于是便派人去他府上将那只黄狗带来。
谁知那狗竟不知所踪,下人回禀后,忠勇伯心想毕竟曾答应过黄御史,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便叫人到处去寻找。
找了两天,毫无头绪,黄府的人说自打御史出事那狗子就不见了,只怕给歹人捉去吃了也未可知。
但忠勇伯只觉着是下人们办事不力,仍是催逼。
众仆人百般无奈之际,又听说最近有一只野狗总在翰林院外头徘徊,赶也赶不走,捉也捉不到,当即死马当作活马医,且过去看看是不是。
谁知一看果然是只黄狗,只不过已经给翰林院的门房设计捉住,因怕它伤人,正要打死。
仆人赶紧拦住,一边派人去禀告老爵爷。
忠勇伯听到消息即刻赶到,一看那只狗儿,果然就是黄御史养的那只,赶紧上前喝止,又见那只狗已经给打的半死,满身是血奄奄一息。
忠勇伯气得也动了手,揪住一个门房痛打了几拳。
翰林院那些人见他这般霸道,自然忍不住这口气,这些人虽说拳脚无能,但嘴上功夫是绰绰有余的,一时冷嘲热讽不断,激的忠勇伯恨不得统统都打死。
还好他跟李院首是有过“共同求情”的“交情”的,既是先前无奇的身份暴露,李院首受了之前王翰林之托也去东宫求情那件事。
李翰林听到外头闹的不像话,便走出来查看端倪,见是老爵爷,才喝命众人都且退下,又对忠勇伯道:“老爵爷一把年纪,身份尊贵,何必为了一只狗大动干戈呢。”
忠勇伯道:“这是黄御史生前托付给老夫的狗儿,我既然答应了他,就要替他好生照看,如今却给你们打的半死!你叫我怎么忍这口气?”
李翰林笑道:“不知者不怪罪,就算是黄大人在天之灵也不至于就责怪老爵爷照看不周的,毕竟先前您也是不知情。”
正在这时,只听旁边一个年轻翰林仍是有些不服,低低道:“竟为了一只狗大打出手,竟不知体统为何物。”
忠勇伯本来要偃旗息鼓的,听了这话怒从心底起:“你说什么?”
那翰林道:“老爵爷莫怪,我只是说,就算是黄大人在世,也不至于就为了一只狗如此大闹。毕竟他也是知书明理之人。”
忠勇伯道:“你在说我不是明事理的人?”
李院首忙道:“休要多话,退下!”又回头对忠勇伯道:“老爵爷不必跟小辈一般见识。其实黄大人先前也时常来翰林院走动,他是古雅之人,爱看些院中珍藏的书籍……现如今还有几册没还回来呢,如今突然故去,实在可惊可叹,原先我便觉着这狗儿出现在这里有些古怪,现在看来大概是它知道黄大人之前来过的缘故所以眷恋在此?倒也算是只忠犬了,怪道您也如此善待。”
李院首本是想要息事宁人的意思,所以故意夸赞了狗子几句。谁知忠勇伯给他这几句话触动了心弦,便道:“当然,人不学不如物,有时候狗子是忠犬,人是不是好人就不一定了。”
李院首一愣,旁边那翰林道:“老爵爷这话何意?”
忠勇伯道:“老夫本来就觉着黄御史之死有蹊跷,如今他没了,这阿黄却留在你们这里不走,哼,我看着其中只怕有怪!”
这一句话引得其他翰林议论纷纷,李院首道:“老爵爷,我明白你是气头上,只是这些不实的话还是不要赌气说出来,要是给有心人听见,没事儿也自然编造出些谣言来。”
忠勇伯叫人把黄狗抱住,看这狗子遍体鳞伤,咬牙道:“清者自清,要是心里没鬼,怕什么谣言!”
另一名年轻翰林忍不住道:“老爵爷,我们因你的身份跟年高之故才退让的,如今你竟公然诋毁我们,这也太过了!”
要是对方跟李院首一样说些软话,忠勇伯自然便退了。
但硬碰硬是忠勇伯最爱,见有人撞上来,当下道:“要真个儿是诋毁,你就该庆幸了。倘若要不幸给老夫说中了,这里的招牌也给你们拆下来砸碎了!”
忠勇伯将事发经过略说完了。因气鼓鼓地对无奇道:“老夫受不了那些酸气冲天的东西冷嘲热讽,且又怀疑黄御史的死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想要你帮老夫查一查。你觉着如何?”
无奇虽然敬重忠勇伯,但听了他叙述的经过,却有些犯难,因为这件事乍一看,像极了是忠勇伯无事生非外加一点仗势压人。
但是……老爵爷亲自登门,又怎能轻易拒绝。
正在踌躇,只听阮夫人微笑着温声说道:“妾身先前还在猜想老爵爷是为何亲自登门的,原来竟是为了公案。不过,只怕要让您老人家失望了,您是知道的,平平是个女流,且她如今已经不在清吏司了,这若还是如往常一样抛头露面,莫说不成体统,就算真的叫她去查什么案子,所见所遇,也没有人会理会她的,只怕不理会还在其次,反而更羞辱刁难她也说不定呢。又不是官儿,又是女子,这若是让她强出头,不是去自取其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