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总有什么是特别喜欢的吧?”
甄侦看着不时朝他飘来求助目光的某人,嘴角轻轻挑起。
苏日暮这人吧,嘴巴毒得很,不忌世俗不忌生死的,好像什么人都不能入他眼,但是就是对别人的善意招架不来,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就像他明明不怎么喜欢表面温文实则满腹坏水的甄侦,但是甄侦禁他酒拎他来甄府给他抓药都是为他好,他就没做什么出格的事,顶多冷嘲热讽一下。
这样的人,通常不是出自感激就是出自珍惜,前者从未得到过,后者曾经拥有却已经失去。
苏日暮好不容易干巴巴说出几个菜名,林伯才放过他,心满意足下去了。
他抓起筷子,左右看了看,菜很清淡,不油腻,这两天他也吃过,林伯的手艺不错,可就是不知道怎么下筷——犯酒瘾了。
甄侦盛了一碗素酿虾丸汤放到他手边,“太医说了,依你的情况,一下子断了酒只会有反效果,不过也不宜多饮。”
苏日暮默默盯着汤。
甄侦疑惑,“怎么?”
“为什么?”
书生模样的男子忽然开口。
甄侦抬眸。
苏日暮正侧着头看他,漆黑的近乎没有一丝亮光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甄侦,这样的动作使他看上去像是稚气了很多,安静无波的瞳仁也被烛火染上一层薄薄的暖色,却不会再有孩童的神采,他再度开口:“为什么?”
——你我非亲非故,甚至不算朋友,为什么要照顾我?
甄侦加深嘴角的弧度,并没有回答,反问:“那你又是为什么?”
——你我几乎算是陌生人,你为什么没有拒绝我的照顾呢?
苏日暮微垂下眼帘,眼眶在睫毛的阴影下形成了一道仿佛深陷下去的,错觉般的痕迹,轻飘飘的声音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似的,“随心罢了。”
岁月已经走了很多很多年了,记忆里的人离得他太远了,除了剑,他没有留下关于他们的任何东西,某些时刻甄侦给他的感觉就好似故人在眼前,他禁不住这样的幻觉,随心而动,没有拒绝这个人扯着他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扯回过往的时光。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很多的迷惑让人们误以为自己能够去挽留住什么,而到了这一刻,人生的真实和残忍往往显露出来——流逝的光阴已经将过去悉数斩为碎片碾成尘埃,再难回复。
正所谓,逝者已矣,不过如此。
甄侦看了他许久,唇边始终笑意不褪,“如你所说,我也是,随心罢了。”
他想这么做,仅此而已,没有理由,他甄侦也不需要理由。
……
皇宫。
最近的公务实在有点多,阜怀尧和阜远舟的晚膳都直接在御书房随意用了一些,常安也小心谨慎地将天仪帝的药送了过来。
“雍州,三河,淮左,淮右,幽州,贺州……嗯,十四个州郡里有十一个的税银已经充入国库了,只剩下离京最远的良余,川州和覃怀暂时没到。”
阜远舟对比着一堆户部呈上来的公文和账目,手里看也不看地快速地拨着算盘,“另外,蜀地在川州境内,因为去年的蝗灾所以免税两年,所以税银比其他州都要少一些,唔,扣掉这些,还有拨下给各州郡民政军务的经费,江淮堤坝的修补,一部分填回私库……还有遗漏的吗,皇兄?”
螭龙大书案的阜怀尧抬起头,想了想,摇头,“没有了。”
“可是,数目不太对啊。”
阜远舟挑眉。
“嗯?哪里不对?”
“应该收上来的税银的确和实际入库的数目不对,”阜远舟收拾了一下满桌的奏折,将算盘和厚厚的账目摊到他面前,指了指纸上最后的数字,“少了五十七万两,没有记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