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叶听得出她指桑骂槐,敷衍地向杜蘅行了礼,半是赞许半是搭讪地笑。
“二娘子向来贪睡,倒是元娘日日早起。难怪郎主夜里还念着元娘懂事,能撑得杜家半边门楣。”
莲叶只比杜蘅大三四岁,明面儿上是韦氏的婢女,然这一二年,杜有邻有心抬举她,常允了她在房中过夜,她便张狂起来。
杜蘅一时错愕,待明白过来,脸刷的就红了,窘迫地匆忙应了一声,避着莲叶火辣辣的眼神,扭身就逃了出去。
果然脸嫩心软没出息,要不是投生在官家,怕是连服侍人都学不会吧?
莲叶挑眉嗤笑。
“郎主不过六品,元娘又不得喜爱,身边儿连个丫头都没有,难为妈妈还把她当千金小姐供着。”
房妈妈听不得这话,一把将抹布掼在台上,拍案怒斥,目光比刀子还尖刻。
“六品怎么了?六品也是官儿!莫说这家里尚用得起两个丫头,便是用不起了,也轮不上你给元娘提鞋!你进城晚,见识短浅,以为傍上郎主便登天了吗?咱们郎主可不糊涂!即便给你开了脸,也不敢抬举你做妾。前头张郎官家抬举了个乐户,哎哟,犯了大律令,流放了一年半呢!”
莲叶听得愣怔,不明白什么是‘大律令’。
“长安城里的规矩,官人犯法祸及子孙!张家两个小子原本好端端的,只等着做官娶妻,这下都完了,更可怜大娘子,一朝沦落,颜色衣裳穿不得,金银首饰戴不得,亏得她娘家父兄还有倚仗,手里使的几个丫鬟婆子都在。”
莲叶听得心慌,更不明白,两道秀致的眉拧起来,想问乐户下场,又怕房妈妈刻薄,犹豫到底还是抿了抿嘴要走。
房妈妈忙嗳了一声,伸手拦住她。
“还没说完哪!你着什么急?”
“妈妈要卖弄就痛快些!奴婢可比不得妈妈金贵,在这家里熬了十几年,磨洋工也照样吃饭!大娘子还紧等着奴婢伺候梳洗呢!”
房妈妈却不急,等莲叶心急火燎时才狠狠再将一军。
“至于那贱人!哭哭啼啼说要陪张郎官上路,生死一处。可惜呀,头天说的好听,夜里就后悔了,天不亮卷包袱跑……可见这世上鱼有鱼路,虾有虾路,麻雀披上金毛也成不了凤凰。”
莲叶松了口气,讷讷道,“可这也怪不得她呀,流放辛苦,她女孩儿家……”
房妈妈吊起眼角拿眼皮子夹了莲叶两下,从鼻子里嗤出一声。
“无情无义的东西!被张家大娘子逮回来,就摁在张家正门口,大嘴巴子狠狠抽了一顿,街坊都拍掌叫好。完了卖给过路胡商,去西域吃沙子了。”
“你!”
莲叶俏丽小脸登时气的发白,双手紧紧扯住袄裙,冷笑着慢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