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迟淡淡回答:&ldo;失忆的不是你吗。&rdo;
阮宁总觉得他和她的回忆错位了,却不成想,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说起失忆这件事,她觉得最奇怪的是,她的记忆似乎和别人的都有些出入,她每每认为是这样的一件事,家人、朋友包括林林都竟顺理成章地认为是另一桩,瞧起来南辕北辙。究竟是她错了,还是他们错了?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兴许是都错了,也或者都是对的?
z大举办了一场享誉国内外的美术交流展出,上次阮静出差去北京就是为了此事。z大本校学生和常青藤各名校的学生美术作品同时展出,也算近年各高校对外交流的一件盛事。阮静给了俞迟和阮宁两张票,只说是平常没由来被那些教条文本教坏了,一个日后只知道小白鼠,一个摇头晃脑都是法条可怎么得了。做大哥的横看竖看不喜欢,让他们周末一定去去迂腐,提神醒脑一下。
二人周六从教室公寓出发,去了美院展厅。来的学者、教授、画家、媒体、本国学生和留学生挺多的,中外碰撞,左岸中国的国画水彩,右岸素描与油画齐飞,虽种类繁多,但不显杂乱,只觉飘逸与庄重并举,其中不乏天才画作,真真灵气逼人,虽然作者还只是些年轻的孩子,但连国内顶级的大师也未敢小觑。
这次美术展总共分五个展厅,主题都不相同,阮宁最喜欢&ldo;家&iddot;神语&rdo;这一主题的展厅。有天真的孩子般的笔触描绘的落阳里的稻田,有踩着梯子走上月亮的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有遥望着大海对岸的架着义肢的战士,有站在天堂眺望人间的使灵。还有两幅小姑娘的水彩,一红一黄,一个抱着高山,眼珠望着天,一个握着江水,目光低垂。同样的姿势,摆在角落,一齐命名为&ldo;安我之乡&rdo;。
阮宁起初觉得只是单纯的两幅画作,但越看越觉得充满一种说不出的韵味,似乎遍体裹着什么沾不得的秘密,让人深陷其中又觉危险。
美术系的教授带着学生参观,刚巧走到这副画前,说道:&ldo;这副是来自英国的画作,作者英文名davis,是个非常优秀的中国青年,他不是美术专业的,只是业余爱好,从这些线条随意而童真便可看出。davis偶然画了这幅画,却被学校看中,远赴重洋派到中国展出。我与davis有些渊源,他给我寄了一封eail,上面写道:能看懂这幅画的人就是有缘人,如若碰到有缘人,便把这幅画送给他。&rdo;
众生好奇:&ldo;怎么个看懂法,他为什么说是一幅,明明是两幅。&rdo;
阮宁也好奇地探头看着。教授笑了:&ldo;所以说你们还没有看懂。&rdo;
&ldo;那谜底有意思吗?&rdo;
教授眼中带着异彩:&ldo;妙不可言。&rdo;
阮宁在一旁凑热闹,横看竖看也没看出哪里妙不可言。
俞迟瞧着画,却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他伸手取下了两幅画,众人都愣了。安保人员过来呵斥,俞迟淡淡道:&ldo;既然马上是我的东西,我拿下来又有什么妨碍?&rdo;
教授拦住了保安,点头示意俞迟继续。
俞迟接过美术馆递来的白手套和工具箱,然后打开了封过蜡的玻璃匣子,取出了两幅画,轻轻地将两幅画重叠在了一起。
大家凑上去一看,才瞧出纸质特殊,重叠之后,两幅并作一幅,画上只是一个小姑娘拿着一个玩具水晶球,水晶球中山高水阔,云烟缭绕,浅蓝深墨,色泽古朴。而那眼珠先前一个朝上一个朝下,现在瞧起来只是一副,瞳仁如漆,黑白分明,说不出的淘气童真。
&ldo;水晶球里的山水瞧着眼熟。&rdo;美术系的学生在旁边说道。
阮宁蹙眉看着水晶球,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俞迟躬身,指着画道:&ldo;水晶球中所画是的闽山和闽江,也是这副画名字的由来。&rdo;
教授点头赞许:&ldo;davis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不太明白,兴许他的家乡在福建,所以才作了这幅画《安我之乡》?&rdo;
俞迟摇头,唇角却带着淡得瞧不见的嘲讽:&ldo;安我之乡指的不是故乡,而是一个女人,davis深爱的女人,也就是画上的小姑娘。&rdo;
教授疑惑:&ldo;那为什么会叫安我之乡?&rdo;
俞迟说:&ldo;这幅画是写实的画,画中的小姑娘真的有这样一个长辈从福建带回来玩具球,davis构思的时候应该只是凭记忆画出了这些,可是后来却玩了个文字游戏,以此向女孩含蓄表白。&rdo;
阮宁凑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其他人也都津津有味。画作本身的艺术性倒被人抛诸脑后了。
俞迟又说:&ldo;闽山和闽江指向的都是&lso;闽&rso;字,而画中江水的流向却是向南,意有所指为闽南。&lso;安我之乡&rso;四字,用闽南语说出,便是女孩的名字。&rdo;
教授拊掌笑了:&ldo;安我之乡,安阮安阮,姑娘叫阮安。&rdo;
俞迟卷起两幅画,淡道:&ldo;如果这副画不在z大在任何一个地方,我也会认为这姑娘叫阮安,可惜,它就这样出现在z大。整个z大,近四年,万八千人,学生名册清清楚楚地载录着,姓阮的姑娘却只有一个。&rdo;
阮宁觉得头皮发麻,俞迟果然就这样站了起来,黑得透亮的眼珠静静地俯视着她:&ldo;所以,阮宁同学,失忆的真的不是你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