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幕城的凌厉出手让这两个骄横不可一世匈奴士兵酒顿时醒了一半,他们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地站起,又突然弯下腰对着地面大吐起,一时间恶臭熏天,村民们捏着鼻子齐齐退了一圈。
两人揉揉红肿的腮帮,阴狠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在燕幕城脸上一划而过,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弯刀,对着燕幕城又是一阵叽里呱啦的鸟语,估计是“你小子有种别走”之类的狠话。燕幕城微微一笑作势上前,那两人如丧家之犬仓皇而逃。
一弯斜月悬挂天际,如墨的苍穹笼盖大地,小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村民渐渐散了,走之前,都带着七分感激三分担忧的眼神看了燕幕城一眼,现场只剩下马努商队一行人还有村老和那个被匈奴兵强抢的女子以及一个小男孩。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女子上前,竟然对燕幕城施了一个汉家姑娘标准的道谢礼节,并且用流利的汉语说道:
“恩公在上,请受林玉芳一拜!”
燕幕城有些吃惊,这女子蓝眼睛高鼻梁,头发是带卷儿的褐色,穿着大宛国妇女特有的小羊坎肩和石榴裙,里里外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汉人姑娘,怎么礼节、语言、甚至名字都携着浓郁的汉风?
燕幕城连忙回礼让她起身。
村老上前道:“这位公子,林玉芳她爸爸是汉人,妈妈是大宛人,不过……”他叹了口气,“她母亲前年在边境采药时被匈奴骑兵虏走了,她父亲追到康居,又被匈奴人活活打死,现在和弟弟相依为命,平时做些针线,也在村子学堂教孩子汉语,老汉我的汉语就是这丫头教的。”
村老说这话时,那林玉芳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垂着头用手揽着弟弟的脖子,咬着牙强忍着。
她弟弟突然挣姐姐的手,“噗通”跪倒在燕幕城脚下,目光灼灼地昂头看向燕幕城道,“大哥哥,我想给我爹娘报仇,你不能教我武艺?”
这男孩十三四岁,眼珠和头发倒有几分黑色,依稀有汉人的模样,眼神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此刻鼻青脸肿,嘴角还挂着一条血线,显然是刚才救姐姐时被那两个匈奴兵打的。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先起来。”燕幕城把扶起来小男孩,对他倔强的眼神很是欣赏,从这孩子挺直的腰板看,是一个练武的好苗子,他拍拍男孩裤子上灰尘,和颜悦色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脸上绽放出欣喜,“我胡名叫格伦,汉名叫林长安,大哥哥肯收我了?”
燕幕城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他,又在他眼睛上停留了几秒,
一瞬间,神情有些恍惚,时光倒流,他的思绪回到十七年那一个夏日黄昏,渭水之畔,自己的恩师那个长须飘飘的风尘异人也曾经如此打量着自己。
“学武很苦,对很多人来说,每天都是折磨,你小小年纪受得了吗?”燕幕城把师父当年跟自己说的话重复一遍。
“我什么苦都能吃!”林长安毫不犹豫地说,和当年的燕幕城一模一样。
燕幕城笑了,这孩子自己是越看越喜欢,这就是眼缘吗?
自己仗剑天涯,终有老时,也想过将自己的一身剑法授予有缘之人,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一个,择日不如撞日,他目光温柔摸摸林长安的脑袋,看向他姐姐林玉芳,沉静地问,“你弟弟想向我学武艺,你做姐姐的意思呢?”
这个问题让眼前这位清丽的女子微微皱起眉头,林玉芳沉吟了半晌,当目光转向弟弟,看到他无比坚定和期待的眼神时,对着夜空深吸一口气,表情似在挣扎。
她原本是想让弟弟和父亲一样做一个教书育人的学堂先生或者像母亲一样做个悬壶济世的药剂师,可是想想父母令人心痛的遭遇,在弱肉强食的乱世,学一身武艺让自己不受外人欺凌,也可以保护他人,或许,是一个更实际的选择。
她叹了口气,终于点点头。
林长安欢呼雀跃,现在林玉芳既是他的姐姐,也是他的母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如果她不同意,自己即使再渴望,也只能含泪放弃。
马努商队众人目光中都辐射出一股浓浓的羡慕之情,乖乖,那可是大汉第一剑客的徒弟,以后这小子说不定成为西域第一剑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