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老太太昏过去了!”迎春不顾满堂贵客还在,自己个掀起帘子就跑到邢夫人跟前,拉着邢夫人的手急就要她向外去。
邢夫人今儿个戴了金灿灿的凤头钗,穿了缂丝撒花大红通袖,打扮得富贵逼人,方才又得人奉承,正在身心舒泰的时候,瞧迎春鲁莽地跑进来,便握住她的手,抬起迎春的面,皱眉道:“可人死哪里去了?也不收拾照看着你,瞧弄得黑眉乌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刻你了呢。”
“太太别管了,这是我刚才替老祖宗抄佛经时弄上去的!”迎春着急着,就要拉邢夫人向外头去。
邢夫人依旧坐着不动弹,蹙眉道:“一派胡言,你哥哥大喜的日子,人人喜气洋洋的,老祖宗没事叫你抄佛经做什么?”忽然一个激灵,心想该不会是那体己私房闹出来的事吧?莫非,贾母算计她,故意地先叫可人来传话,然后一转身,再治她个偷窃她私房体己的事?慌地站起身来,下巴向秋月一点,“快,叫大老爷、二老爷、琏二爷都向老太太那去!”
“琏二奶奶的花轿已经接来了,这么着,岂不是把琏二奶奶晾在了喜堂上?”秋月赶紧地提醒一声。
邢夫人巴不得给王熙凤一个下马威,“糊涂东西,这会子连个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了?老太太要紧,还是琏二奶奶要紧?”说完,道一声失陪,匆匆地就向外头去。
“太太——”迎春叫着,也跟了出去,急赶着去找贾赦告状。
邢夫人、迎春这么一走,剩下的这些贵妇们先面面相觑了一下,旋即窃窃私语起来。
——孙子成亲,不叫孙女跟着高兴高兴,反倒打发孙女抄佛经去……
——原本听说贾家老太太瞧孙女被拐带出去,就敷衍着说孙女掉井里去了。我原还不信,如今瞧着倒像是真的。
——以后那老太太要住在这边,只怕迎春丫头要没好日子过了。
……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贾珍之妻尤氏,虽是隔了一房的侄孙媳妇,脸上也讪讪的,瞅着众人不在意她,便握着帕子走了出来,瞧见王善保家的、费大家的还忙着把几口大红箱子送进邢夫人院东厢里,便抓住个小丫头,叫那小丫头领着她去找贾母。
等着进了一所狭窄的小院,尤氏心叹贾母真糊涂了,放着宽敞的荣庆堂不住,就来这东边的小花园子里跟贾赦、邢夫人一家挤在一处,自己个打了帘子进去,望见贾母无精打采地歪在炕上,就瞧向王夫人,“太太,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含泪道:“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嫂子忽然打发人抬了老祖宗的东西来。老祖宗一听,就着急了。”
“太太,不是因为老祖宗要过来住,所以才要搬东西吗?”尤氏道。
王夫人攥着帕子的手一紧。
贾母眼皮子跳了跳,知道尤氏不会说话,便闭了眼睛不理会尤氏,只等贾赦过来再教训见钱眼开的邢夫人。
“老太太、太太,”尤氏望向炕桌上摆着的写了一半的佛经,压低声音说:“方才二姑娘去叫大太太时,脸上沾染了墨水。人家都说,老太太一旦住在大老爷这,迎春就没好日子过了。”
“人家说,人家都有谁?”贾母赶紧地问。
尤氏踌躇着,就道:“来的人,都这样说……就连史家两位太太,也没替老太太分辩一句。”
贾母眉头皱了一皱,迎春也不是个小孩子了,怎么会把墨水弄到脸上……莫非,她故意算计她?心里一堵,却也明白以后面子上该对迎春好一点,总不能叫人提起她,就说她是个苛刻孙女的老婆子。
“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二老爷、珍大爷、珠大爷、琏二爷来了。”鸳鸯进来,语速极快地通禀,话音落下,就见贾赦、贾政议论着要不要请太医的话传了进来。
“老太太要不要紧?”贾赦到了炕边,瞧贾母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就疑心贾母在他娶儿媳妇这天给他找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