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贾政红着眼眶,弓着身子握着贾母的手,担心得了不得。
贾珍、贾珠两个满脸担忧地站在贾赦身后,贾琏手扯着胸前的大红花,心思已经飞到了被孤零零撇在喜堂那的王熙凤身上……
王夫人握着帕子擦着眼角,噙着眼泪望向畏畏缩缩躲在贾赦身后的邢夫人,“大老爷,老太太原本喜气洋洋的,偏生听说,大嫂子没支会一声,就把她的东西搬这边来了。一时气闷,便撅了过去。”这可是“偷窃”,看邢夫人怎么狡辩。
贾赦、贾政忙转头去看邢夫人。
邢夫人嗫嚅说:“老太太要过来住……既然过来住,东西还留在西边做什么?要用的时候,还得打发人绕一大圈子去取……”说完了,只觉这话十分在理,就把腰板也挺直了。
“正是,老太太没有因为这样的事生气的道理。”贾赦头会子觉得邢夫人顺眼了,瞅着邢夫人时,眼里带了一抹笑意。
邢夫人一瞧,越发地理直气壮了,就等着过两天收拾王熙凤了。
不是那么回事!王夫人不能替贾母辩解,就忙殷殷切切地瞅着贾母看。
“……我住习惯荣庆堂……在这边住两年,还要回荣庆堂去……做什么把我的东西搬来?”贾母不得已,只能装作虚弱不堪地吐出这句实话。
贾赦一听就明白了贾母的算计,背着手冷笑道:“老太太的意思,儿子明白了。但,既然发话说了,要来儿子这住,老太太就安心地住下吧——至于宝玉、元春、探春、惜春,还留在西边吧——先不说儿子这地方狭窄,只说琏儿大喜,老太太都不忘指点迎春读书写字,可见老太太对小孩子功课的用心;一个孩子就叫老太太连孙子的喜酒都没工夫喝,多来几个孩子,那还得了?”一甩袖子,就对邢夫人说:“叫人把元春、宝玉、探春、惜春的东西都送回去。”
贾赦跟在南安老王爷身边几个月,也把南安老王爷那令行禁止、说一不二的气派学了点皮毛来,这么一段话说出去,不说贾政、王夫人,就连躺在炕上的贾母也惊得目瞪口呆,没立刻发威弹压他。
“是,老爷。”邢夫人原本还怕元春、宝玉、探春、惜春来了,每个月要白白地糟蹋许多银钱米粮,如今听贾赦这样说,就如得了圣旨一样,立刻吩咐人去办。
贾母莫名地想到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两只眼睛瞅着从粤海回来后也没跟她请过安的贾赦,瞧贾赦精干了不少,竟也有点贾代善年轻那会子的影子了……
“老太太若没事,就去喜堂那瞧孙子、孙媳妇拜堂吧。”贾赦斜睨了贾政、王夫人一眼,敢算计他?他好歹也是南安老王爷麾下一员大将!瞅着贾母不动弹,摸着不知道什么过来的迎春的脑袋,“老太太再不动弹,王家可就有话说了。”
贾母气得胸闷,嘴角牵动了两下,到底怕把个新媳妇晾在喜堂久了,得罪了王家,扶着王夫人的手下了炕,瞧邢夫人献殷勤地替她整理衣衫,踌躇着说:“等新人拜完了天地,把我的东西,送回荣庆堂……我琢磨着,还是回荣庆堂住吧。”
“那可不成。一天里来回地搬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儿子虐待母亲了呢,被人弹劾一本,儿子的官就丢了。”贾赦拱手,请贾母在前面走。
王夫人忍不住着急,虽说元春、宝玉养在贾母身边,她偶尔也埋怨贾母拦着不叫她跟元春、宝玉亲近,但若不是贾母养着元春、宝玉,元春、宝玉哪有如今这般的体面?譬如说宝玉脖子上的那枚通灵宝玉,若不是贾母紧张兮兮地生怕那玉有个闪失,谁还会把那块玉当回事?
“还不走?”贾赦不耐烦了。
邢夫人拉着王夫人的袖子,含笑道:“弟妹,快走吧,娶的是你们王家姑娘,别落了你们王家姑娘的脸。”
贾母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被邢夫人搀扶着走向那喜堂,走到那梅花树下,听见一声嬉笑,脸一扭瞧贾琏已经开始跟迎春玩笑了,心里不忿,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一声。
贾琏嘴角带笑,瞥了一眼贾母,人人都知道贾母虐待迎春,他还她不成?嘴角的笑意不减,对迎春嗔道:“别胡说,仔细你嫂子多心。”
贾母气息一滞,就连贾琏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王夫人怔了一下,这么说,贾母以后在贾赦、贾琏跟前,抖不起威风了?私房体己被邢夫人搬了去、身为母亲祖母又在贾赦、贾琏跟前抖不起威风,就是说,贾母成老废物了?不,贾母还有用,她的话至少在贾敏那还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