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为什么杀人:&ldo;就为了抛尸?&rdo;
她说不是,死的那人是个毒贩,他俩一起&ldo;溜冰&rdo;,那个毒贩子可能吸大了,忽然开始打她。丽姐因为吸毒太多,有抗药性,先醒了过来。
她发现对方红着眼在掐自己脖子时,忽然想到这个毒贩带了很多冰毒。把他杀了,短时间就不用买了。
这解释了我们的一个疑惑,在人口流动这么大的城市,警方怎么在只有一个人头的情况下,快速确定死者的?可能因为贩毒,早被警方盯上了。
最后,老金问丽姐是怎么染上毒瘾的,她说是2012年‐‐她寄养在老家的女儿出车祸死了,她非常绝望,出去散心,到云南的时候,吃了一种叫&ldo;见手青&rdo;的蘑菇,中毒产生了幻觉。
&ldo;见手青&rdo;是种牛肝菌,很多云南人有吃它中毒的经历,会产生很强的幻觉,一般是看见无数的小人。但丽姐的幻觉不一样‐‐她看见了自己的女儿。
被抢救过来后,她又吃了几次&ldo;见手青&rdo;,但都没用,最多只让她食物中毒住院。然后她想到一个办法,新型的毒品,也可以致幻,于是她开始大量吸食冰毒,希望在幻觉里能偶尔看见自己的女儿。
在吸了一段时间后,丽姐发现自己有了抗药性,越来越难产生幻觉,只有加大剂量和提高频率才能致幻。为了能持续致幻,丽姐有时一天花几千元吸毒。
老金听完,从抽屉里拿出一点冰毒,放在冰壶里点燃,递到了丽姐的旁边。
丽姐深吸了几口,眼睛逐渐开始充血,说:&ldo;你们是好人,冰柜旁的架子上有个本子,是我从那毒贩兜里掏出来的,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们看看……&rdo;
我走过去拿起本子,正要看时,警方到了,我随手把本子揣进口袋里,就忘了这事。一直到做完笔录从警察局出来,我忽然想起这个本子。
我俩回到了漏风的车里,打开照明灯,一起沉默地抽了根烟。
然后我掏出那个毒贩的本子。
上面写着:
2013年10月17日,雁湖街,19岁,一个……
2013年11月6日,柏华小区,23岁、26岁,两个……
2013年12月22日,红杏村,27岁,一个……
2014年1月25日,长河村,26岁,一个。
这些日期对应上的是那些失踪的姑娘。
我忽然想起,我在架子上拿起这个笔记本时,旁边还有把锥子。
后记:
爱我,你怕了吗?
你好,我是徐浪,《夜行实录》的作者。
2016年4月,我开始了这个系列故事的写作,并发布在网上‐‐很快,这些故事引起了讨论,赞赏和质疑都有。
许多人觉得,夜行者的故事很好看,但有些黑暗和压抑,令人不适。对此,我的应对方法是:继续写,让你习惯这种压抑。
这不是崩溃疗法。我这么做是因为:人类对恐惧、黑暗的反应是最真实和强烈的,这是天生的。而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直面。
我为什么要写夜行者的故事呢?
小时候,大人总讲一些可怕的故事(对小孩而言),大意是:你不听话,故事里的妖怪或坏人就会把你抓走。小孩听了故事,就记住了警告。被故事吸引是人的一种本能,吸引关注、感染情绪、留下印象。人喜欢听故事,喜欢转述故事,喜欢参与到故事中。
中国古人面对未知的世界,给自己讲了个故事:盘古开天地,女娲捏泥人。犹太人则说:&ldo;神说要有光,便有了光。&rdo;小孩子总问父母,自己是从哪里来的。答案往往是,从小树林、垃圾场、海边等等地方捡来的。同理,当你跟别人讲一个道理,常常这样开头:&ldo;我有一个朋友……&rdo;
瓦尔特&iddot;本雅明对故事下过一个定义:故事是来自远方的亲身经历。他的话里包含了故事的两个特点:
1故事不是你亲身体验和经常遇到的。
2故事听起来是真实的。
在&ldo;真实&rdo;的故事中,体验未曾有过的经历,这就是故事之于人的魅力。我从小喜欢听故事和讲故事,尤其是都市传说类型的。
十几年前,我上初中时,学校里忽然开始流传&ldo;割肾&rdo;的故事。我和朋友趁着课间和放学热烈地讨论了很久。晚上去姥姥家聚餐,听见姨父警告刚参加工作的表哥:生活检点些,不要向太漂亮的女孩儿搭讪,当心被割肾。再过一段时间,小区里一对中年夫妇的儿子失踪了,大爷大妈都传言失踪的小伙子是被人割了肾。
这些谈论、传播&ldo;割肾&rdo;的人,没人能证实是否真有割肾、如何割肾、技术上是否可行。但故事就这么流传起来,成为饭后谈资的同时,也不断警醒着人们。一定有原本喜欢在夜里游荡的青年,听了这个故事后,选择每晚回家看电视、远离漂亮姑娘,觉得这样更安全。
这就是都市传说,一种有意思的民俗文化,与城市生活相互依存。
在&ldo;魔宙&rdo;公众号后台的统计里,年轻的女性读者超过了一半,这让我有点惊讶。最开始,我和很多朋友抱有同样的疑惑:我写的故事会不会吓跑女孩儿?
实际上,黑暗与恐惧没有赶走她们,反而让她们留了下来。她们的留言,基本都是表达对现实的积极态度和警惕意识,而非恐慌、排斥,这让我十分高兴,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