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你天也不会?塌,真有急事,他?们自己?就会?应对。尤其那个叫靳驰的?,你把他?当得力?干将,就得培养他?的?决策能?力?,让他?为你分忧。不然怎样才能?放心离开江宁?”讲了本个时辰的?管理课,他?才喝了口水,“陪我出去?走走。”所谓的出去走走,并?不是在院子里消食,而是乘了约莫一个小时车来到城北鸡鸣山。下了车,风景如画,满山遍野的绿海中,点缀着火红的枫叶和金黄的银杏,徐徐秋风送来清爽,似乎吹散了心?头?百事,整个人和大自然融为一体,连灵魂也脱壳而出,寄存到了飞鸟的身躯上。雍亲王立在身侧,负手与我一起看山景,“我听说你到江宁以后,天?天?和人打?交道,几乎没休息过,唯一放松过一次,去了栖霞山。便是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么连轴转。你还劝我劳逸结合,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我扭头?蹙眉看他:“刚才在车上玩跳棋你输了的,答应过我什?么?”不唠叨。他一撇嘴:“一句也说不得?”你说呢?在心?旷神怡的地方给人上教育课,这合适吗?我跨着脸,把脑袋顶在他胸前,闷声?道:“不是不能说,是不能在出来玩的时候说,不然我老感觉还在工作,得保持十二?分的机警,好好琢磨你的用意。既然拿出宝贵的时间出来游玩,就要轻轻松松的。”“好好好,不说。”他给我顺了顺头?发,温柔地问:“那以后你想多出来看看山水,还是去听戏逛街?”我仔细想了想,坦诚道:“都喜欢。不过看山水要有你陪,逛街要花你的钱。毕竟,你知道的,我穷,穷得养不起驴车,也买不起衣裳。”想必他还记得,之前在诚郡王面前嘲讽我穷。“这是自然!只?要你别只?顾着工作,对我不闻不问就好!”他笑得胸膛发颤。忽然挠我痒痒,话锋一转:“这么远的旧账也要翻?当时你刚从贝勒府出来,由奢入俭难,过得艰难狼狈,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熬得住八品小官的拮据生?活,再三?提醒你,得适应这个身份,只?有安得住贫,才?能踏踏实实地靠自己在京城立身。你的表现不仅超出我预期,简直让我惊艳。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从未向我开口,更?不曾向老十四屈服,甚至连瓜尔佳氏的资助也不受。安贫乐道,和精于算计的老九打?交道,也没被利益蒙蔽双眼,硬是一步步收获了名?和利。你可能不知道,当时全北京的人都在看着你,包括皇上和后妃们。你的一举一动,令很多谩骂你的文?人汗颜,那些女崇拜者也是这么一点点积累出来的。”回望当时,我还觉得苦不堪言,连上个厕所都得憋到东堂解决的日子,我可再也不想过了。原来这苦没白吃啊。怪不得宜妃忽然赏我黄金呢,原来她在关注我……不过我想,她的初衷肯定是想吃瓜。当时我为了帮居生?进入样式房,给内务府的太监行贿,人家怎么都不收,是不是也看我穷酸得可怜?“今非昔比,你有了点石书局的股份,再把印刷厂办出来,假以时日,富甲天?下也有可能。不过,我希望你只?花我的银子,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我,让我知道被你需要,好不好?”我倒是花不着他的钱,不过很想试试这个连门口灯笼都不舍得多放蜡烛的抠门是不是真能这么大方。忽然想起从礼部出来时的小插曲,不禁好奇地问:“王爷为什?么要给我塞糖球?”“这都不懂?”他略显失望,“看来你当时真是懵懂无心?。”……那时候的你,也不值得我动心?啊。嘴毒,倨傲,苛刻,多疑,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当时连宫里头?都知道,你和和尚走得近,听了那样的消息,我心?里莫名?发酸,可是你在诚郡王面前,与我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这种默契,又让我觉得甜甜蜜蜜的。正好路过的韩尚书拿了一袋子糖球与我分享,这酸酸甜甜的口感,和我那时的心?境一样。我便情不自禁地追上你……”……这么复杂的心?路历程,我就算住在你心?里都得迷路,能领会到才?怪呢!“我觉得,王爷之前说得对,坦诚太重?要了!”以后有话直说,可千万别指望我猜!他轻轻颔首,抓住我的手在嘴边亲了亲——他对这个动作很上瘾,最?多间隔十五分钟就得做一次。“走吧,上山。”这片山头?不高,没一会儿?就到顶了,顶上就是大名?鼎鼎的鸡鸣寺。鸡鸣寺始建于西晋永康元年,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是金陵最?古老的梵刹和皇家寺庙之一,香火一直旺盛不衰,自古有“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的美誉。里面梵音袅袅,香客涌动。哈,第一次带我出来约会,居然来拜佛……怎么着,是觉得不应该动凡心?吗?“这几个字,是皇上第四次南巡时在这儿?题的。”他指着门上龙飞凤舞的‘古鸡鸣寺’匾额,“那是康熙四十二?年的二?月,我与废太子、十三?弟一起伴架,皇上知道我自幼喜佛,命我与方丈论经。要知道,鸡鸣寺是整个南方的佛教中心?,老方丈的造诣,天?下几难找比肩者。论到最?后,他对皇上直言,说我‘得大自在矣’。从前我常想,如果我不是皇子,不必惦念为君父分忧,大约早就出家了。现在……”他深情款款的看着我唏嘘道,“凡心?已乱,恐怕这辈子与佛祖无缘,也堪不破“三?关”了。”我抱着他的手,给了点积极地回应:“只?有真佛真仙真圣人,方有定力在此红尘中打?滚,造福众生?。”宗教上,我和他完全不是一个层次,所以很难说到他心?上。不过以前总是警告我不准油腔滑调的人,现在很吃彩虹屁,肉眼可见地开心?。往里面走,他循着十几年前的记忆和我分享了一些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片段。在他心?里,那段记忆应该是很美好的——皇帝给了他额外的关注,和储君的关系进一步拉近,还有他最?喜欢的十三?弟陪着。不过,在我看来这种关注不是好事儿?。要是常征女士也和康熙一样,随时随地考校我,让我和别人辩论(答不好或许还要被骂,甚至被罚)我肯定会烦死,只?想躲着她。我暗暗猜想,是不是基于同?样的心?理,雍亲王和皇帝的关系才?不远不近?起码他结婚后就能出宫,可怜的太子要一直住在宫里,他的毓庆宫和康熙的乾清宫只?有一条宫道之隔,皇帝想要考他,抬腿就来了……压抑。雍亲王用一件事说明康熙对太子的关爱:那次南巡,原本前一年十月就到德州了,因太子淋了雨,第二?天?高烧不退,康熙下令全员返回北京。直到太子病愈才?重?新出发。这事儿?听着就有蹊跷。淋雨高烧,他自己在济南就经历过一次,吃上药睡了一觉,下午就起来办公了,甚至当晚还熬到凌晨。太子有那么脆弱吗?何况,对于病人来说,舟车劳顿最?辛苦难耐,真为了他好,应该让他留在原地养病。而且,皇帝南巡,至少带几千个人,说回就回,哪有那么简单?不过涉及皇帝和废太子,再好奇我也不敢开口问。我自己猜,会不会是太子不想随驾,想趁老爹出巡,好好放松一下,于是装病,或者故意生?病,以此为借口回去。结果康熙看出他的用意,生?气伤心?之下,也跟着回去了。脑补的细节越来越丰富,雍亲王却忽然亲了亲我的手,深深看着我道:“那日你问我,如果元寿被人辱打?,我会不会坐视不理。当时你在气头?上,我没和你细说。现在,我想再好好和你解释一下。如果是同?样大小的孩子打?骂他,我会冷眼旁观,看他的反应,分析他这样的原因,事后鼓励他做的对的,引导他改正做的不足的。如果是比他大的孩子,我会适当制止,教他记住被欺负的滋味,惩罚那个大孩子;如果是大人,我会直接命人将其拖走,悄悄处理掉,再带元寿出去玩玩,给他买玩具,帮他忘掉这些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