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宅院殷峥就打算搬出去,总这样住在柳府也不是个事。柳敬承对殷峥认识谢家嫡子谢殊玉,史部尚书秦彦安,还救了顾小世子这事大感惊讶,得知殷峥要搬出去后连忙过来帮忙,还带着柳府的下人帮着去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说来也巧,那宅子离柳府也不远,就在相隔了一条街的碎玉桥那,里面家具什么的都是齐全的,一过去就能住人。柳行知听见前面院落传来的声响,知道是殷峥他们要搬走,他抬眼看向窗外,有敬承在那好像不需要他去看顾什么,想着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回了书上。午时的日光穿过窗户落入室内,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翻书声和满屋子的墨香,有下人禀告,说是门口有个小孩要见他。柳行知翻页的手一顿,脑海里浮现那天那个扯着他裤脚走得慢吞吞的小孩,他抬头看向下人:“小孩?”“是和风院那边的小孩。”下人觉得大少爷估计不会搭理,要不是那小孩仰着头看人的目光实在让他拒绝不了,他也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鼓足勇气来打扰少爷。却没想到只听一阵窸窣的响动声,再抬头时就见少爷已经起身向着门外走去。下人眼里有着惊讶,连忙跟了上去。柳行知来到中堂,就看见一身青葱底白色云纹锦袍的小孩乖乖站在原地,怀里还抱着个什么东西,见他来了就噔噔噔跑上前,仰头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一弯,软软糯糯地道:“叔叔。”“嗯。”柳行知在下人惊讶的眼神中蹲下身:“有什么事?”“叔叔看。”皎皎将怀里的东西给他看。柳行知目光落在他怀里的东西上,那是一颗蹴鞠。皎皎将怀里的蹴鞠放在柳行知的脚边:“叔叔踢。”虽不明所以,但柳行知还是动了动脚,将那颗蹴鞠踢了出去,皎皎连忙跑上前去追到那颗蹴鞠,抱回来重新放在柳行知脚边,扯着柳行知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仰着白嫩的小脸兴奋道:“好玩,给叔叔玩。”在柳府的这几天,柳行知总会‘偶遇’皎皎,然后给皎皎带一些好吃的吃食,他不明白自己这异常的行为是为什么,但就是莫名的想要看看这个小孩。一连几天接受叔叔投喂美食的皎皎要搬走了,就打算给这个和爸爸一样不怎么爱说话的叔叔送礼物,蹴鞠球是他这两天才得到的新玩意,很好玩,皎皎喜欢极了,一连两日都和爸爸还有十安在院子里玩。考虑了许久,最后皎皎下定决心将蹴鞠球送给行知叔叔,因为在尚还年幼的他心里,送礼物就是送最好的东西,而眼下的蹴鞠是他认为最好的东西。然而柳行知并不喜欢蹴鞠,或者说他就没玩过这种需要多人一起玩的东西。他注视着皎皎的眼睛,高空上的阳光照射下来,跌碎在眼前这双漆黑干净的眼眸里,使得这双眼睛像是盛满了碎光,又像是藏住了一整条星河,漂亮得炫目,又干净得让人心安。他轻轻动了动脚,将脚边的蹴鞠踢远,皎皎噔噔噔的追过去,这次他没有抱过来,而是攒足了力气将蹴鞠踢了过来。在下人们惊讶的眼光中,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像快石头的大少爷和一个三岁的小孩玩起了蹴鞠,这诡异的一幕让他们以为自己这是没睡醒在做梦,于是下了狠劲猛掐自己的大腿,然后龇牙咧嘴地认清这就是现实。在皎皎向他挥了挥小手,然后转身喊着爹爹,朝着院子外的那个男人跑去时。站在身后看着他的柳行知手里拿着蹴鞠,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这个还没相处多久的小孩。这个叫皎皎的小孩软软小小的,比家族里许多侄子侄女都来的让人心软,尤其是让他心软。这几日他重新认识了心软这个词,以往他理解不了心软这个词,不理解人的心为什么会软,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但直到这一刻时他才明白,原来人的心真的会软。就那么一刹那,胸腔那处噗通跳着的心脏,萌生出股奇怪的情绪,那一刻他便明白,那就是心软。爸爸去松阳学院那天,皎皎早早起来和十安哥哥一起去送爸爸。被皎皎送着上学的殷峥莫名觉得自己这身份好像和皎皎颠倒了。自从殷峥去松阳学院求学后,每日早上辰时入学院,晚上酉时才从学院出来,在这中间的一段时间里,谢殊玉早早下了朝就来将皎皎带出去炫耀。是的,炫耀!若是在此之前京城里的人不会将这两个字和谢殊玉联系在一起,但是在谢殊玉连续一个月抱着皎皎在他们面前转悠,时不时的还让皎皎给他们倒背一遍千字文,或者将皎皎写的字拿给他们看,还要自己明贬暗褒的说上一句,落笔软绵无力后,他们再怎么傻也能看出他这是来炫耀崽了。武安侯世子齐砚修啧啧称奇,一度怀疑自己好友是不是中邪了,差点就去镇国寺请和尚给他念经驱邪了,直到记起去年谢殊玉叫自己抄送一本育儿经的事后,他才打消了这个念头。转眼一月过去,这天谢殊玉在下朝时被太监叫住,引他去了政事厅的侧厅,在哪里有个华服男子等在那里。“参见陛下!”谢殊玉看见男人后连忙行礼,同时心里疑惑陛下唤自己来所谓何事?永徵帝半阖着眼帘,仿佛神游天外,听到声音后才回过神,看向谢殊玉的眼里漫上笑意:“谢卿不必多礼,朕既穿常服,便不用将朕当君王对待。”谢殊玉依旧做足了恭敬的姿态。半个时辰后,永徵帝霍宥齐和谢殊玉出了宫门,朝着碎玉街而去。二合一去碎玉桥的马车上,谢殊玉垂眸遮住眼里的情绪,思索着陛下为何要与他一道去殷府。陛下喜微服出宫,爱在京城各处溜达着看热闹,这事京城百官心里都清楚,也不是没有御史上奏劝谏,但他们这位陛下向来独断专行,下了决定的事任由百官如何反对劝谏都不会有丝毫更改,古来君强则臣弱,他们这位陛下恰巧是一位强君。对此毫无办法的百官只能私下里对自己家子孙耳提面命,让其在外不要太过嚣张跋扈,免得一不小心撞上微服出宫的陛下。好在陛下虽喜出宫游玩,但对于一些纨绔子弟走马斗殴的事并不以为忤,反而夸赞其有少年裘马轻狂,意气风发之气,也就是因此京城纨绔子弟甚至互相攀比起了打架斗殴的事。马车路过成华大街时,永徵帝突然开口让拐个道。谢殊玉并没有对永徵帝突然让马车改道这事发表意见。永徵帝看向谢殊玉:“怀之不好奇为什么让改道吗?”“陛下自有陛下的意思……”谢殊玉华还没说完,就被永徵帝给挥手打断了,他笑着看向谢殊玉:“都说了在外叫我宥齐。”“不敢直呼陛下名讳。”“那就称为我一声霍兄吧。”永徵帝虽年逾四十,但他看上去才临而立,他的相貌极其英俊,肤色白皙,眼眸深邃,眼尾狭长,久居上位让他的一举一动间有着让人不能忽视的气场,极强的压迫感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能谈笑自如。这样的他被小他二十多岁的谢殊玉称呼一声霍兄,倒也不显违和。谢殊玉从善如流的称呼了声霍兄,还顺着永徵帝的意思问了下为何改道?“这去人家做客,当然得带礼,出门时着急忘了这茬,便想着去西街看看,记得那里有个花市,这个季节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得过去的花。”谢殊玉原本想说不必如此,不过他见永徵帝一脸兴趣的模样,话临到嘴边还是改了口:“霍兄想得周到。”一路来到花市口,永徵帝和谢殊玉下了马车。临近年关,京城街上愈发繁华,倒是每年三四月份都很热闹的花市在这时略显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