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道:“在意,然后呢?一个人的性向是很难扭转的,就算你现在把他带到我面前来,我给他做了完整的诊断,确认他是同性恋或者双性恋,你要怎么办?”
徐晓风:“……”
他沉默了,看着杯子里的麦茶映出自己的倒影,良久,只能略带迟疑地回答:“……大概会和他好好谈谈心,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以后的路还是得他自己走。”
同事便道:“你看,这个回答已经透露出你对同性取向的态度,或许不介意,但潜意识里仍然认为他们是少数群体,是常规社会里的异端,以后会面临非常多的问题。”
徐晓风微微愣了一下,片刻后点了点头,道:“这是事实。”
他道:“是事实,也是站在社会化角度的片面事实。你有没有想过,在性少数群体人眼里,或许异性恋才是异端?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仁者见仁,不必太过纠结,尊重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即可。”
徐晓风眉头轻皱,被同事说得无言以对,又总觉得没法就这样放下。
他喝了一口麦茶,回到原来的话题,道:“你说得对,那你认为他这个情况,性取向为男性的可能性大吗?”
见他仍然执着于这一点,同事只好道:“是很有可能的。他的成长环境里缺失正常的父爱,和母亲的关系也比较畸形,童年坎坷,长大后有一定概率会表现出安全感缺失、多疑、谨慎、在恋爱里偏向于选择年长者、或者喜欢同性。”
安全感缺失、多疑、谨慎、偏爱年长者……
每听到一个形容词,徐晓风便把手中的杯子握紧一分。同事又举了一个例子,跟他说:“你刚才还提到‘黏人’‘控制欲强’‘分离焦虑’这些特征,都是很典型的受童年影响的性格特征。就比如……比如有些老人家,明明已经很有钱了,什么都不缺,却总喜欢往家里捡各种别人丢弃的物品。”
“当一个人曾经极度缺乏某样东西时,对它的渴望会变成身体的条件反射,每得到一次都会分泌多巴胺,出现类似上瘾的症状,很难改。我自己也有一些类似的小毛病,只要不影响正常生活都无所谓。”
徐晓风听得很酸涩。
“我明白了,”他低声说,“谢谢。”
同事道:“以上不过是口头的闲聊。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权威的心理医生。”
徐晓风:“好,有机会我带他去看看。”
两人聊完,徐晓风反复道谢,送了一套珍藏的茶具,再亲自开车将他送回家。
回程堵车得很厉害,把人送到已经是十一点了。徐晓风握着方向盘,满脑子都是同事说的那些话,一直心不在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又把车导回了吃饭的地方。
旁边的酒吧街正好进入最热闹的时间,灯红酒绿,人来人往。
徐晓风有些烦躁,干脆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俞洲的性向,他并不是传统的人,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在他看来没有任何区别。
为什么偏偏是俞洲?还是他潜意识在恐同?
徐晓风站在街边吹风,久违地点了一根烟抽。抽烟的功夫里,莫名有三四个男人过来找他搭讪,借火的,要微信的,还有一个直接问:“今晚有伴吗?”
一根烟抽完,徐晓风回头,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他旁边是一个gay吧。
门口一位画着艳妆的男性在迎客,第五次朝徐晓风抛来媚眼。他犹豫片刻,抬脚朝酒吧里走了过去。
推开门,震耳欲聋的音乐汹涌而来,五光十色的灯晃得人眼睛疼,舞池里更是群魔乱舞。这样的场合完全超出徐晓风的生活阅历,他站在门口,震惊了好几秒,差点没转身就走。
坐在吧台的许多人都投来目光,用各种各样露骨的眼神打量着他,他皱皱眉,还是走进了酒吧内部,坐在最偏的位置,扫了点餐码,准备点个果盘。
还在挑选果盘样式,一名服务员走到他身边,笑道:“先生,这是33号桌请您喝的酒。”
徐晓风抬头,33号桌坐着一位高大的男性,朝他很绅士的微微一笑,眉眼间甚至和俞洲有几分类似,看上去很正常,与刻板印象完全不同。
徐晓风和他对视片刻,收回目光,跟服务员道:“谢谢,帮我退给他。”
服务员:“好的。”
他把果盘下好单,靠进椅子里,安静地看着一片混乱的舞池。
舞池最中间有一个小型舞台,几个身材优越的男人正在跳钢管舞,如蛇般绕着钢管滑上滑下,动作充满挑逗意味,看的下面连连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