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启敛下眼中疑惑,继续问道:“听盈香说你从东宫回来便一直睡着,可是去东宫累着了。”她笑了笑,摇头道:“今日在东宫不过听了一场戏,有些入迷了。”“手怎么样了?”章启执着她的手腕,瞧了瞧,上头有些泛红,他拿起床边放着的玉瓶,拧开,嗅了嗅,才缓缓涂到虞秋烟的腕上。“你再回来晚一点,只怕连这点痕迹都要消了。”虞秋烟轻笑着,“这一点算什么。”确实不算什么,前世腰上被烫出一整条长长疤痕,又丑又难看,如今这一点点和那时候比实在不算什么。她不甚在意,章启却小心翼翼地将她手上的药抹开。天色渐晚,外面灰蒙蒙的,屋子里格外幽静。虞秋烟睡了大半日,扭头发觉窗子外有几道人影晃动。“我想想……赏云说王妃近日犯困,今日更是听了一场戏便乏了,况且如今春来,王妃早晨喜爱那道醋溜小菜。”是戚九的声音。戚鼎轻责了一声:“道听途说,这可不算症状。”“我也不是胡说,我方才查过了,王妃这个月的月信……”章启不由咳嗽了一声。屋外两兄妹讲话的声音戛然而止。虞秋烟坐在床沿,一扭头对上章启漆黑的双眸,一时有些发懵,眨了眨眼睛。戚九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说起来她确实这个月葵水晚了不少日子……许久,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声问道:“我,我怀孕了?”章启叹了一口气,朝外头扬声道:“进来罢。”戚鼎和戚九一道走进屋中,施了一礼,戚鼎先是瞧了瞧虞秋烟的手,道:“伤得倒是不重,想来过两日便能好了。属下再替王妃号号脉。”虞秋烟伸出手,心中有些忐忑。戚鼎沉思了片刻,方才收起手,对上虞秋烟的视线又问了几句诸如晨间的胃口之类的细节,虞秋烟一一答过。最后戚鼎勾了唇,拱手道:“戚九倒是对的,恭喜王爷王妃,王妃确实是有喜了,属下瞧着当是刚刚足月。至于东宫的太医,想来是专治外伤的,不曾留意这些。既如此,王妃再不必喝先前的补药了。”“回头属下重新开个养胎的方子,每日还叫戚九送来。”戚鼎继续道。虞秋烟才送了一口气,一听这话又差点晕过去,怀胎十月,她未来一年又要继续喝戚鼎的药么。这么一想,她瞬时有些恶心。想吐。戚九乍然见到虞秋烟的脸色,顿时心领会神,眼疾手快,就将屏风侧的漱口盂端了过来。“王妃莫不是孕吐——”她忧心着,伸手拍了拍虞秋烟的后背。原本没有的症状,硬生生也起来了。虞秋烟当真张了张嘴巴,可酝酿了半晌,似乎那股感觉又消了下去,她转了转脑袋,靠在床沿上,有气无力:“戚九你还是不要说话了比较好——”一直站在一旁的章启早已经喊戚鼎去了屏风外,虞秋烟远远瞧着也不知这两人在商量些什么。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她将手放到了自己的肚皮上,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许久,章启才从屏风后转出来,戚鼎已经离开了,丫鬟们也默默退远了。“发什么呆?”他亲了亲虞秋烟的眼睫。她伸手抱了抱他,将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夫君。”“嗯。”“夫君——”“嗯。”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在不知道肚子里有个小东西存在时,尚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一发觉,身上还有另一个小生命的存在,她竟有些怅惘。“我以后要当娘亲了。”“……”“我能当好娘亲么?我……”她话说到一半,便被章启抵住了唇。“不要胡说,能选你当娘亲,是这东西的福气。”他安抚道。这东西……章启话说出口,也顿在了原地,视线往下落到她的腹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这东西到底算不算人?虞秋烟听完不乐意,瞪着眼不可思议道:“什么这东西?这是我们的亲生骨肉,是我们的宝宝,你这样喊,生出来会记仇的!”章启默了片刻,俯身吻了吻虞秋烟:“想吃什么?”屋子外,戚九似乎已经端着才熬好的药膳端了进来。虞秋烟不由拉下了嘴。“这要看宝宝想吃什么了。”她眨了眨眼睛:“宝宝说,只要不喝药,吃什么都好——”她眼睛不时扫向那黑乎乎的瓷碗,眼睛拼命眨了数下,楚楚可怜地恳求着。章启的喉结滚了滚,轻轻笑了一下,语气不由纵容:“那明日再喝。”“本王让戚鼎再改善一下药方,必不叫那药苦着……宝宝。你可满意?”虞秋烟当即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那自然最好了。最好叫戚鼎自己尝尝,他开的药他自己怎么能不尝尝……”金疙瘩◎金疙瘩◎过了近月余,虞秋烟孕吐的症状明显起来。连着数日都惫懒地卧在房中,连动弹都不愿多动。元星自从得知她怀了身子便每隔两日就抽空来王府,这次更是特地从东宫带了不少补药来王府。她献宝一样拿出那百年人参滋补的药材。“我听说妇人生孩子最是废力气,这些人参,有备无患。”虞秋烟喝了不少药,一瞧这些就拧紧了眉。“你别皱眉,不只是你要用,就连稳婆也很是耗心神,我听说有妇人要在床上生一宿才能生出来,稳婆得一直陪着,推拿穴位,若是稳婆精神不济也是万万不行的,里面还有我为稳婆备着的小人参。”虞秋烟:……她靠在榻上翻看着话本,听了梁元星的话,抽了抽嘴角:“不愧是太子妃,如今做事竟然这般稳妥。连这些旁人都能顾虑到。”元星摸了摸鼻尖,有些赧然:“幸好你那日在东宫没烫到,否则我就是罪人了。你好歹是有了身子的人,吃食啊,素日用物啊,也需留意。这些事还需请教有经验之人,我娘听说你怀了身子可叮嘱了好一番,只是她不便来王府,回头你若是有什么难受的尽管告诉我,我不知道还能问我娘…”梁夫人待虞秋烟向来极好,虞秋烟听了元星慢慢转述着,也连连点头,丝毫没有不耐烦。两日叙了半日话,虞秋烟也有些乏了,元星便先行离开,她走出去见院子外的小径上吵吵嚷嚷的。梁元星跟过去瞧了一眼:“这是在做甚?”一名嬷嬷带着小丫鬟领着数名年纪稍大的婆子从院外行过,闻言稍稍转回身行了一礼。“这些人是何人?”见身后那几人姿势有些古怪,梁元星又问了一声。小丫鬟看了看嬷嬷不敢答话,过了一会,还是嬷嬷站了出来:“回太子妃,这两位是管家寻着的稳婆。”“这样早就寻稳婆了?”梁元星嘀咕了一声。那嬷嬷笑道:“王爷心疼王妃,何止是稳婆,就连那烧水丫鬟都指派好了。连打赏都备下了。”“什么打赏?”梁元星心中发疑。嬷嬷继续解释道:“太子妃兴许不知,这生产时,跑腿接生的人都极为耗心力,王爷提前着人备下了提神补气的汤药,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连烧水丫鬟都有?”“自然。连奶娘的赏赐都备下了。”梁元星微微瞠目,“这事你们王妃知晓么?”毕竟她方才不过提了一句,虞秋烟就一副觉得她大题小做的模样。分明她夫君筹谋得更加过分。嬷嬷为难道:“王爷说暂且不必叫王妃知晓。还望太子妃体谅。”梁元星为了那些补药可是费了不少心,如今竟无形之中就被人给比下去了。等行到王府门外,和章启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