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塞尔达拉有些惊诧地看着他。
「是的。」乔朗说。「为什么这会让你吃惊?」
她想了一会,琢磨着,然后摇摇头。「不。」她坚决地讲道。「你以为你知道,其实你不知道。我能在这双手上感觉到它的存在。」她伸出两手。「它在他心里埋藏得很深,深得就连我对他内心的刺探都无法触及。」
塞尔达拉狡黠地瞧着乔朗,眯起了眼。「你是说他在为你保守秘密,对吧?你是活死人的秘密。他能不让别的人知道,但这事浮在他内心的表层,任何一个像我们这样知道怎么读心的人都能轻易看到。噢,别那么紧张!我们塞尔达拉遵从古老的誓言,尊重病人的隐私。这个誓言从古代流传至今,来自我们这类人里最伟大的一位叫希波克拉底的人。作为能看透心灵和灵魂的人,我们必须发誓守密。」
她伸开手臂,让家族法师为她穿上外衣。「现在去看你的朋友吧。跟他谈谈。他一直为你分担秘密。让他知道你也准备为他分担吧。」
「我会的。」乔朗沉声说道。「但我‐‐」他无助地耸了耸肩。「我想不出那会是什么。我非常了解这个人,或者说我以为我很了解。有什么线索吗?」
塞尔达拉已经准备好离开了。
「只有一点。」她查看自己的药剂药品是否都在带来的大木匣里各自的位置上。确认一切正常以后,她抬头再次看向乔朗。「通常,这种发作由某种精神冲击引发。回想他发作的时候,你们在讨论什么事。那会让你找到线索。再发作一次。」她耸了耸肩。「就没有下回了。恐怕只有艾敏知道这事的答案。」
「谢谢你救了他。」乔朗说。
「唔!我希望能对你说同样的话!」塞尔达拉最后刻薄地点了点头,下令让她的木匣跟上她,接着就飘出走廊,向塞缪尔斯勋爵和罗莎蒙德夫人道别。
乔朗目送她远去,心里回想起书房里那一幕。他和塞缪尔斯勋爵正讨论如何证实乔朗有权得到男爵身分。年轻人想不起沙里昂说过什么,但他也不快地承认自己完全没有注意触媒圣徒。他的想法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触媒圣徒倒下之前,正说到什么?乔朗努力回想着。
「对。」他的手按着自己胸前。「我们讲到这里的疤痕……」
◇◇◇◇
葛雯德琳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独自坐在黑暗之中。她两眼哭得通红,现在再没有眼泪了。担心自己的脸明早会显得红肿,她用玫瑰水洗着脸。
「就算我不能跟乔朗说话,他也会来看我的。」她坐在梳妆台前自言自语着。
明月清冷的光辉被锡哈那用魔法增强了,为马理隆罩上珍珠般的光泽。月光落到葛雯身上,但她看不到它的美丽,倒是觉得它让自己发冷。月亮冰冷的眼睛像是毫不关心毫不同情地瞧着她的泪水,苍白的月色映着她的肌肤,使得温暖的血肉之躯看起来就如同尸体一般。
葛雯宁愿接受黑暗的陪伴,于是站起身,亲手拉上了窗帘‐‐她通常都是挥挥手,用魔法把它拉上的。但她身心俱疲,再也没剩什么魔法力了。
塞缪尔斯勋爵听过塞尔达拉的诊断,她说邓斯塔伯神父早上就会好了。于是他告诉女儿不得与乔朗交谈,也不准他来找她,必须等到那个年轻人的继承权问题完全落实之后才行。
「我不会指责他是冒牌货。」塞缪尔斯勋爵对扑进母亲怀抱苦苦哭泣的女儿说道。「我相信他的话。但是如果这事不得到证实,那他就只是无名小卒。一个没有财产、没有家族背景的人。他是‐‐」爵士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一个农奴法师!他从前是这种身分,如果不能正当地取得更高的地位,他就还会是这种身分!比以前还要糟,他得生活在丑闻的阴影下‐‐」
「那不是他的错!」葛雯激动地喊道。「为什么他必须为他父亲的罪付出代价?」
「我知道,亲爱的。」塞缪尔斯勋爵说。「我相信,他如果能得到男爵爵位,所有人都会有同样的想法。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很难过,葛雯德琳。」他说着,慈爱地抚着女儿的秀发。他真心宠爱着这孩子,看到她那么悲伤简直让他的心都碎了。「是我的错。」他叹息着说道。「在我了解事实之前就鼓励这样的关系,但当时看来这是……对你的未来很有利的投资……」
「事情会好转的,宝贝!」罗莎蒙德夫人把沾在女儿泪眼上的头发拨到她耳后。「后天就是皇帝的舞会。那个助产士会陪着女皇陛下出席。你父亲会安排与她会面,看她是不是能认出乔朗。如果她认出来了,我们到时会多么开心啊!如果没有,想想舞会上出席的年轻贵族们吧,会有人非常乐意帮你把这个年轻人从你的生活中抹去的。」
把这个年轻人从你的生活中抹去。葛雯独自坐在屋里,两手紧按着发痛的心口,悲切地垂下头。对你未来的投资。
「我是那么无情的人吗?」她扪心自问。「除了对财富的欲望,除了对轻松快乐嬉闹生活的企盼,我的心里就再也没有其他感情了吗?」肯定是。她内疚地想着,看着薄薄的窗帘无法挡住的月光洒落在自己周围。我肯定是这样表现的,不然父母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想起前几天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梦,心里的内疚感增长了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