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武皇后对那叩首不止的女史喝了一声。
那女史立时哑了声音,不敢再多言语了——
好歹天后娘娘没有追究罪过,已经是万幸之极。若再惹得她没了耐性,那可真就没有活路了。
婉儿竖着耳朵听着,心里替那个女史松了一口气。
还好,武皇后没有滥杀无辜。
婉儿替旁人担心的时候,浑没料到自己马上就成了那局内人。
武皇后刚喝退了那名女史,声音陡然拔高:“上官婉儿?”
啊?
婉儿被唤得愣怔。
武皇后这是喊她的名字呢?
只呆愣了一瞬,婉儿的心情,就从诧异变作了忐忑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紧张,趋步上前,对着武皇后跪拜下去:“妾上官婉儿参见……”
话未说完,上面的武皇后便不耐听下去了,抬指敲了敲面前的书案。
婉儿盯着那张书案,还有那书案上刚刚磨好的半砚墨,忖着武皇后的意思,壮着胆子挨近前去,在书案前半丈远的地方停住了,仍是跪姿于地。
她猜,武皇后这是让她这个新任女史侍奉笔墨的意思。
离得近了,婉儿感觉到武皇后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脸,又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的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虽然不敢直视她,婉儿还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
这种目光让婉儿不由得更觉得紧张了几分,生怕周身有哪一点儿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后娘娘不满意的,以至于自己免不了和之前那位女史同样的待遇。
幸而,武皇后打量罢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把那根之前敲击书案的尊贵手指抬了起来,指了指案上的笔挂,那里悬着七八支不同样式的毛笔。
“那支狼毫。”婉儿听到武皇后懒散道。
婉儿眨眨眼,意识到这是让自己去取了那支狼毫来。
她于是稍稍抬眼,顺着武皇后那根修长的、保养得绝佳的手指看过去,停在了某支狼毫上。
一边心里腹诽着“懒成这样,伸伸手就能够到的东西,还指使仆从去取”,一边不得不小心翼翼去取下那支狼毫,然后恭恭敬敬地奉给武皇后。
可是任凭婉儿捧了半天,武皇后根本不去接。
婉儿觉得她捧得时间长得都要手酸了,她大着胆子抬起头去看武皇后。
若不是顾忌着这个时代宗法规矩之下的身份地位之别,婉儿真想问问武皇后:“不接也不说话,你到底几个意思啊?”
当她抬头的时候,婉儿惊觉武皇后正在盯着她。
那表情,那眼神,简直十足的玩味,让婉儿生出了一种对方正琢磨着把自己清蒸还是红焖的错觉。
婉儿被自己脑袋里冒出来的可怕念头震住了,捧着笔的手,都不禁抖了一抖。
武皇后见她哆嗦,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慢悠悠道:“谁给你的胆子,这么直视本宫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