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渡虽然还算淡定,但眼神终究出卖了他。
紧接着,靳北言就在黎渡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娇羞捂唇:“这位公公,六皇子救我一命,我便说过生死相随,我自然是要陪着他的。”
神特么的生死相随。
黎渡不着痕迹地捏紧了拳头,很快又松开手,对上楠舜惊诧的表情时,冷声道:“不必,我一人进宫就行。”
“不行。”靳北言见自己的感言被驳回,伸手就拽住了黎渡,“我要陪着你。”
语气很是坚决。
靳北言不停同黎渡眨眼,企图传递那危险暗黑的皇宫不是他一个人能去的,然而黎渡此时就跟瞎了似的,毫不留情拂开靳北言,一字一句说:“又不是龙潭虎穴,你不必担心。”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们感情好的很呢。
“你要抛下我不管了么?”靳北言半眯着眼,努力挤出一滴泪来,但天气过于炎热,水分过快被蒸发,靳北言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我陪你到城门口,等你回来好不好?”
那声好不好,温柔旖旎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黎渡本来是要拒绝的,可就在他要启唇时,突然卡了一下,最后说出的话变成了:“随你。”
“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靳北言要哭不哭的模样瞬间收敛,精神地跟在黎渡身后,规矩老实,和刚才判若两人。
楠舜眉心一皱,蓦然对上黎渡的视线后,闭上了嘴。
黎渡毕竟是皇子,他的朋友别人也是没权利指责的。
来接黎渡的马车不算太辉煌,狭小逼仄的空间令人压抑,靳北言突然怀念起白天把他颠得上吐下泻的黑马了。
靳北言和黎渡面对面坐着,膝盖碰在一处,挤得难受。
“我现在,要叫你六皇子了吗?”靳北言左顾右盼后,悄声开口。
马车摇摇晃晃,黎渡不得不躬了腰,才能听清楚靳北言的哑言哑语。
他闻言揉了揉眉心,不甚在意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
靳北言轻怪道:“麻袋有点大,得装一装。”
“呵。”黎渡懒得理会,坐直身子闭了眼。
靳北言还在喋喋不休:“还不如骑马呢。”
“啧。”黎渡又发出一个单音节。
靳北言终于闭了嘴。
皇宫有些远,马车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才到。
宫内禁止马、车行驶,到了宫门口,靳北言就同马车一起被留了下来。
黎渡一人跟着楠舜去了常逸殿。
常逸殿内的人都被屏退,只留了黎渡。
黎渡跪在龙榻前,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儿臣黎渡,拜见父皇,儿臣回来迟了,还请父皇莫怪。”
“咳咳,回来就好。”千疮百孔的喑哑老声混着嚯嚯的音,榻上一阵细碎声,但很快就安静下来,“呼……抬起头来朕瞧瞧。”
黎渡走了十多年,长相大变,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正望进老皇帝的眼。
老皇帝面容枯槁,脸皮松弛,皱纹爬满眼角额头,满头白发,已是大去之相,他只剩一口气不甘地活着。方才大概是想坐起来,结果因为一身只瘦得皮包骨头,徒劳挣扎半晌,最后放弃了。
黎渡也瘦,但他年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一老一少对视半晌,老皇帝伸出颤抖的手,“扶我起来。”
连自称都省了。
黎渡照做,倒还算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