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太太碍于梁越在场,温淮又死不承认,局势僵了下来,进退不得,除了这个法子也没有旁的出路,只得点了头:“那便如此,这奴才先拘在我这处,账本今日也由我保管,你们回去歇着吧。”温淮跟在梁越身后走出万寿堂的院门,才反应过来刚刚连告辞都没有。梁越身姿挺拔,不仅比他高上许多,腿也长,却每每都要慢下步子来等他。小侯爷揽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抬头瞧了瞧。“怎么了?”男人回看过来。“我看你很头疼的样子,下次就别过来了。”“本王不来,你岂不是又要吃哑巴亏?”“现在也没少吃亏。”温淮不买账,收回视线瞅着前面的石子路,问道:“你对崔妈妈的情谊,应该比老太太还深厚些,我那样说话,惹你不高兴了吧。”梁越没有立即回话,而是鞋底踩过风化后薄脆的树叶,咔嚓一声。他抬起眼皮,暖阳穿过稀疏的枝头铺在地面与二人身上。“如若能一直这样走着,该多好。”他摸上温淮搭在自己小臂上的手背,良久才说道。温淮眨了眨眼,有些无由头他的感伤:“殿下时常出来走一走就是了。”“重点不在路或是景色,而在于身边人。”他说着——“身边人即枕边人。”这话钻进温小侯爷耳朵里,使他刻不容缓地想把手收回来。可是梁越攥得紧。不过片刻,他就松开了,转身挡在温淮面前,欠下身子与之平视:“我知道你的心思,欲擒故纵整得我心乱如麻,你可满意了?”温淮怔住,有点听不太明白他的话。梁越似乎没打算叫他明白,干脆伸手按住他的后颈,把漂亮乖巧的脸蛋凑近自己。微风拂过,有几片稀碎的枯黄落叶掉在汝南王的头顶,滑下来,强制结束了这场浓情蜜意。温淮气都喘不匀,半晌才缓过来,手掌推在他胸膛前,空出一段安全距离。这里来来往往的全是仆人。为了绕开梁越,他不惜踩到泥土上走。“本王只以为你是个喜欢张牙舞爪的小狸,没成想还真会咬人。”“我不止会咬人,还能咬死人。”温淮回头冲他笑笑。到了夜里,梁老太太派人躲在暗处严阵以待,等人一出现在后门,当即拿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个肥头大耳的人牙子就被带去万寿堂。已至戌时,王府仍旧灯火通明。崔妈妈刚见到那人,便浑身一震,话都说不上来了。那人牙子明显也认出她来:“萍姐!这是做什么啊!”崔妈妈大惊失色,连忙别开脸。老太太却没错过这个反应,两手握住椅子扶手,扭头瞅了她两眼。“好了吧,这次我也不想多费口舌,老太太请过目。”温淮让彩萍呈上去几张单子。“自先帝鼎安三十二年开始,崔妈妈与她丈夫便跟这个远房表弟里应外合,挪用钱款置办田户庄子,您若不信,大可以细细翻看账本核对,我标记出来的地方,数目都是对不上的。”老太太彻底蒙圈了:“怎么会,这人不是跟那个奴才……”“其实我派有福接触,只是为了暗中调查,引蛇出洞,崔妈妈定力太低,为了夺回账本不择手段,就这么轻易露出了马脚。”“公子怎的这般信口雌黄?”崔妈妈脸都憋红了,眼睛瞪得老大。温淮也不搭理她,直走到人牙子面前:“你好好交代了,这事便与你没有关系,不然王爷出手,你能不能好手好脚地出去,就另说了。”“不!不不不,萍姐救我啊!萍姐!”崔妈妈努力忽略他的存在,只低头跟老太太说话:“奴婢不认识这个人,这么多年了,我们一家在王府尽心尽力,您是看在眼里的呀!”那人听到她说的话,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句,转而对着温淮:“大人!都是她!是她指使我做的,每次给我那零星的好处,还渴望封我一辈子的口不成?!”“你少胡扯,老太太,赶紧把这疯子叫人拉下去!”“每一处田地庄子的位置,所耗钱资我都能说出来,大人们即可随我去看,你敢否认么?”梁老太太长叹一口气,手指掐了掐眉心:“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崔妈妈见形势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当即来到老太太面前扑通跪下去。老太太掰开她的手。“是我,是我一时糊涂了!老太太您是知道我的,我……昏了头啊!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做苦力也好,砍柴烧水也好,我只想伺候您、伺候王爷,求求您开恩呐。”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太太不由得蹙眉,唏嘘不止:“你求我有什么用啊。”她看向始终没有发表言论的梁越。霸道王爷独宠妃24汝南王亲自下的命令,收回崔妈妈和老吴管家私自挪用府款购置的所有良田庄子,只给了一笔养老钱,即刻将二人赶出王府。至于他们的女儿吴玉璋,因为与此事没有直接关联,加之崔妈妈哀求老太太,算是保住了,继续留在王府做工,好赡养父母。这个结果温淮不能说满意,但总归之后在府中,少了许多烦扰。过了几日,梁越忽而找到他。温淮看着他身后带来的男人,疑惑地多停留了一会儿眼神。“嫂嫂晨安。”这下子他更迷茫了。梁越拉起夫人的手,介绍道:“宇文源,营里的医师,上次就是他来的。”温淮眨了眨眼,半天才想起他说的上次是什么意思。不就捅了他一刀么,之前差点引自己掉进巨坑摔死怎么不说了?记仇得很。“宇文大夫好。”他一时不明白这人是来做什么的,却也礼貌打了招呼。梁越单手搂上他的腰,把人带到身边朝一旁走了两步,嘴巴贴到他耳朵边:“别瞧他这副样子,却是医术盖世,包括他的父亲,也为军中有名的神医。”“多有名?能起死回生?”他不太相信。“我亲眼看过他把一个士兵的断腿接回去了。”梁越说得邪乎,殊不知他在温淮那里的可信度也极低。“待会儿叫他一起去,看看大长公主的疮是什么样子,好对症下药。”“能行么?”温淮嘟囔一句,反倒让宇文源这个耳朵尖的听了去:“嫂嫂放心,疑难杂症尽管交给我。”“劳烦宇文大夫了。”他又捏了两下梁越的手指:“你也去么?”“你是想要我去还是不想?”“不晓得。”“自然要陪着你。”梁越笑了笑。他与温淮一辆马车,宇文源在后面一辆,一行人便出发了。半路上有些拥堵,梁越掀开帘子瞧了瞧,偶然看到家炸货摊。温淮吸吸鼻子,似乎嗅到一股子甜味。“卖糖炒栗子和炸麻团的,要不要?”“都来点吧。”这麻团,便是糯米粉揉成团,填进去香糯的红豆泥,搓圆之后滚上一圈儿芝麻,丢进油锅里炸,金黄酥脆,平常都是小孩子爱吃。温淮不管那些,想吃就要。他迫不及待咬上一口,咽了下,又不舍得吐出来,只得张着嘴巴哈气。梁越被他这样子逗乐,想伸进手指替他抠出来,温淮却立马合上嘴巴瞪他一眼。折腾好半天,才咽下去一口。“瞧着没出息劲。”“给我剥栗子。”汝南王殿下也成了没出息的,当即捏起一颗滚烫的栗子剥壳,面不改色。塞到温淮嘴里时,那栗子肉还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