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灵巧的人影从树上滑了下来,轻巧地落在了地面上。沈妤回头往北望了一眼,难掩眸中不舍。他原本是逍遥自在的北临世子,将来的北临王,却因燕凉关一案被诏入京。昨夜她睡前曾问过他,他在谋划什么?他说他只是想带她回北临。那般深情几许,她无以为报,她不想让他置身于更危险的境地。片刻之后,沈妤的眼神逐渐坚定,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反方向疾行而去。她不想藏于他的羽翼之下,她要与之比肩。1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太仓乎?出自《庄子·秋水》。译文:算一算中国在四海之内(古人认为中国四周都是海),不就像一颗细小的稊米在大仓里面一样吗?猎场遇刺时已近天黑,白山的草场中心燃起了篝火,众人围火喝酒吃肉。皇子陆陆续续从林中出来,可太子李晋承、李延昌及李霁风却迟迟不见踪影。谈笑间有人说:“看来今年猎场的猎物丰盛,几位殿下都玩得乐不思蜀了。”可眼见着有些人却越来越焦躁,其中包括同绪帝和宣平侯父子。又过了半个时辰,李霁风和谢停舟才从北边林场出来。李霁风落地时腿都站不稳,两名亲卫一人架着他的一只胳膊,听他哎呀呀的叫唤。同绪帝看着归来的李霁风,肃声问:“出了什么事?霁风受了伤?”李霁风这么大了还撒娇,“父皇,儿臣受伤了。”“嘶——慢点慢点。”李霁风被扶着坐下来。同绪帝一愣,“怎么伤的?伤在何处?”“大腿根儿破了,骑马骑太久磨的,累死我。”李霁风一说,众人顿时大笑,又有人附和着一顿乱夸,说九殿下勤奋英武。同绪帝无言以对。“父皇,儿臣猎了只鹿,正好给您烤鹿肉吃。”李霁风招手让人把鹿抬上来。谢停舟背对着喧嚣,大步朝着营帐走去。营帐门口守营的侍卫掀起帘子,谢停舟却没往里进,“时雨还没有回来?”侍卫道:“没有。”谢停舟的脸色更沉了。白山林场很大,林中一进一出便是半日,没追上她原想她自己回来了,没想到却至今未归。“兮风,召集人手和我重新进山。”谢停舟翻身上马。忽然,草场另一边传来一阵喧闹声。“太子,太子殿下受伤了!快!”“太医——”谢停舟眉头紧锁,南边果然有问题。太子在猎场受伤,恐怕今日进了南边猎场的一个也跑不掉,就看他们如何洗脱嫌疑了。可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沈妤,眼下她在深山之中,夜里更加危险。正准备离开,就听见李霁风大喊了一声:“是时雨,时雨也一起回来了。”谢停舟即刻打马,转眼即至,他翻身下来,看见李晋承被一群人簇拥着进帐,而她孤零零地跟在后面,浑身浴血,整个人身上都透着狼狈。谢停舟没有动,远远地看着,只觉得呼吸都快要停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抬眼在人群中寻找,最终将目光定在了他的身上,久久不移。谢停舟终于抬脚上前,却没有开口。“我没事。”沈妤声音疲惫,“都是别人的血。”谢停舟眸中的担忧一扫而光,冷清的眸子毫无波澜,“你去了南猎场。”沈妤没有说话。谢停舟又道:“你将我引到北猎场,自己却去了南猎场,为了什么?”沈妤还未想好如何作答。一名内侍遥遥宣唱:“宣——时雨觐见。”沈妤看了谢停舟一眼,她朝着他走去,擦身而过时,飞快地捏了捏他的手。低声道:“你相信我。”沈妤随着内侍进了御帐,帐中人数众多,沈妤没敢细看,垂首屈膝跪在了地上。帐中鸦雀无声,似乎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沈妤跪了半晌,才听到同绪帝的声音:“你叫时雨?”这是同绪帝从李晋承口中知晓的名字。同绪帝的嗓音带着三分疲惫,却无人敢轻视,或许这便是久居上位者的威严。沈妤:“回陛下,是。”“你是何人?”同绪帝问。“我知道。”李霁风插话说:“他是停舟的近卫。”同绪帝道:“既是北临世子的近卫,应当跟随在谢昀身边,为何会和太子一起?”李霁风:“我知道——”“你闭嘴。”同绪帝打断,看着沈妤说:“你将事件始末细细讲来。”“是。”沈妤道:“我在途中忽感身体不适,于是找地方如厕,之后和九殿下还有世子殿下走散,我记得进山前九殿下同七殿下说我们此行去南边猎场,于是我便往南去追,却没能找到两位殿下,反倒是遇到了被刺客围攻的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