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也不同他多话,直说你瞧不上我,那咱们来比一比,我输了这中郎将换你来当,要是你输了以后就别跟我扯些有的没得。那一架打完,萧川已被他收服得妥妥帖帖。沈妤看完信,萧川问:“要回信吗?”“不用。”沈妤将信随手一扔,“齐昌知府刘松麟邀我进城赴宴,不必理会。”沈妤已自顾摊开了舆图,抱臂不语。萧川道:“大人是准备休整一日再攻,还是趁热打铁?”“今日是四月初八了吧?”萧川被问得愣了一下,“额,是。”“再等几日。”沈妤说:“还要再等一个人。”“谁?”沈妤卖了个关子:“关键的人,说不定能替我们省下好多事。”吾妻齐昌地处西南,入夜潮气有些重,沈妤躺在简易的行军床上,枕着谢停舟的披风无法入眠。她觉得自己有些迷恋谢停舟身上的味道。离京近一月,她一直都是这么睡的,那披风被她或枕或抱,夜夜都同她一起,谢停舟的味道早就散没了,但她能闻到,不用鼻子,用心。沈妤躺了一会儿,从床上起身,重新点了灯,在桌上铺上了纸笔。提笔时又不知要写些什么,说想他吗?说不习惯他不在身边?那样有些肉麻了。第一篇写的不满意,沈妤撕了一张,又重新铺上了纸,这是她离京以来写给他的第二封信。四月,海棠花香满园。谢停舟在灯下读着她的来信。「停舟:」谢停舟盯着那两个字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能从那两个他最为熟悉的字眼里看见她喊他的模样。她从来都是要么喊他殿下,要么不高兴的时候便直呼她谢停舟。谢停舟喝了口茶,继续看信。「一路南下,今日已是三月廿五,我率兵到了青州,此行一路平安,我与军中副将略有不和,但如今都已解决了。青州的百姓太苦了,去年冬饿死了不少人,田间地头更是触目惊心,饿殍遍野,被遗弃的孩子随处可见。在巨大的灾难面前,我才发现他们的抗击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才发现我能做的竟这样少。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时常梦到父亲,却从未梦见过哥哥一次。爹总在梦里说我能救更多的人,可我不知我还能做些什么,要如何才能救更多的人。今夜又梦见我爹了,醒来怅然无法入眠,遂披衣而起提笔此书。另,盼君入梦来。——阿妤」谢停舟含着茶,在思念中将她的字字句句品了数遍。路远迢迢,书信很慢,三月路途中的信直到四月杜鹃花开遍了野,才到了他的手里。算起来,此时她应该已经到齐昌境内了吧。谢停舟铺开纸,提笔写下。「阿妤吾妻,见字如晤。」他想象着她看见“吾妻”二字时的反应,应当会捏着信纸来回踱步,烦扰且娇俏地抱怨:“都还没成亲呢,怎么叫吾妻呢?”可他自送出那把引凤,便已经将她当作此生唯一的妻了。「京中一切安好,大黄思念你吃不下饭,我将大黄接到了青朴居,它性子颇为像你,起初害怕苍,如今不过二十余日,已能骑到苍头上去了。」谢停舟顿了笔,想起初见时那个浴血奋战的背影,又想起她扯着袖子喊自己爹,再到她跪于营帐之中说这条命是他的。如今她也骑到他头上来了。他继续落笔。「扶窈已出狱,这段日子我去了两次教坊司,长留借此要挟要转告与你,只为了给他的乌龟再要一个粉色的缸子,于是我将他发配到了军中与士兵同练。与其让人挑拨,不如我自行坦白,去教坊司全因公事,但未醉酒也未碰任何人,实则看一眼都没有,吾妻尽可放心。别庄的石榴花快要开了,我亦思念你吃不下饭,盼早归。」字字句句都是家中琐事,却字字句句都是相思。她信中全是忧思,他回她的却全是欢喜,只盼她在行军途中得能到片刻安慰,闻到些许家的气息。……鹬子山下驻留三日,终于等来了沈妤要等的人。来人是个三十五六的汉子,虎背熊腰,观其下盘极其稳固,武功不弱。其余人等都被清出帐外,只剩下沈妤和来人。“山叔。”沈妤笑着打了声招呼。齐山当即单膝跪地,想张口喊一声“小姐”,却因身在军中不便开口。沈妤抬他手臂起身,“不用多礼,在军中称我时雨或大人便好。”齐山正是鹬子山落草为寇的鬼家人,当年他不满父亲做下的决定,父子二人离心,他一路漂泊,最终在河州陆氏找到了一份护院的差事,化名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