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待他不错,他在河州安了家,娶了妻,如今家中小儿也已经三岁了。沈妤幼时在基本功上曾得他指点,所以称呼他一声山叔“我外祖母可还好?”沈妤问道。“好,身子骨还硬朗着,”齐山笑着边说边打开了包袱,“老太太的信,让我顺道带过来。”沈妤接过信,急忙打开,细读了一遍后,脸上有了笑容。祖母说她收到了北临王送去的东西,她也送了回礼,已经在路上了。沈妤收起信,正色道:“想必你也知道此行的目的了。”齐山脸上的表情霎时凝重,“大约知道,我在河州就一直听说京中要派兵剿匪,没想到最后带兵前来竟然是你。”沈妤道:“这里面的缘由很复杂,不多向你解释,朝廷要我来剿匪,但我想给他们一次机会。”齐山想了想,说:“你是想让我去劝降?”“无需你劝降。”沈妤看着他说:“我想让你明日进山,让你父亲下山来见我一面。”齐山为难道:“我爹生性固执,当年我离家时他便让我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这些年我写来的信一次也没有回复,送来的东西也全被退回。”他说着有些怅然,“我去劝说未必有用,但我尽力一试。”沈妤将信塞入袖子中,“他会来的,因为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你只需要告诉他,进京的那几人已经没了,我是他最后的机会。”齐山抬起头想问,又觉得这不是自己应该过问的事,点了点头应下,“我明日一早就出发。”沈妤道:“明日午时鹬子山往东十里处,我不带兵,他得孤身前来,如若不然,后日我带兵进山。”……粮草的真相齐昌府内鹬子山的山匪并不出名,不像铁洞三十六寨那般自立山头,算半个武林门派,规模能和州府衙门较劲。或许这也是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的原因。齐山沿着熟悉的山道上山,近二十年了,他终于又回到了这里。离家时还是少年,归来时却已近不惑之年。许是近乡情怯,才走到半山腰,齐山便停住了,遥望着山巅。簌簌——细小的声音,如同树梢被风吹过。齐山眸子忽然动了动,有埋伏。他右脚在地面划了个半弧,这是鬼家三绝腿的起势。林中领头的人抬手制止其他人动手,盯着齐山的面容看了片刻,忽然大喝了一声:“是鬼山!”齐山坐在了寨子里,门口数名小孩探着头好奇地张望。“都是糙茶。”鬼四端了茶进来往桌上一放,不客气地说:“你在陆氏的金窝窝里住惯了,恐怕不习惯我们这样的地方吧。”齐山不接他的酸话,问:“爹呢?”鬼四提起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喊了,他来不来见你是他的事。”齐山看了眼天色,有些心急,“我今日必须得见到爹。”“你先说你来干什么?”鬼四说:“你也看见了,剿匪的那帮兵已经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攻上来,怎么原来不愿意和我们同流合污,现在是来愿意来同生共死了?”齐山道:“我没工夫和你斗嘴,我是来救人的,晚了就真没机会了。”“你?”鬼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看来你在外面混得很好嘛,是练就了什么绝世神功,能以一当万?”“鬼四!”齐山怒斥道:“你们进京告御状的人已经死了!你再不去喊爹出来,我们明日都得死在这里。”鬼四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他眸光动了动,“你等着!”说完大步离开。日头渐渐升上了头顶,鹬子山往东十里处道一棵孤零零的道旁树下,沈妤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休闲地喝着茶。她身后只带了两人,是谢停舟分派给她的近卫。原本准备孤身前来,这两名近卫不让,嘴里只会说一句话:“殿下吩咐过。”此处是一块平坦的地,四周不能设伏,这也是沈妤选择这里的缘由。如果说带兵到齐昌这一仗她已经赢了五分,那齐山上山,她就有了八分把握。马蹄声越来越近,沈妤没有起身。齐山和父亲鬼雄两人策马奔来,翻身下马。齐山经沈妤交代,并没有说出她的真实身份,只说是原先沈仲安军中的人。鬼雄四下看了看,开门见山问:“你说你能救我们,怎么救?”沈妤反问:“粮草呢?”鬼雄已年近六十,鬓发斑白,但身材魁梧背脊挺直。他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不过十几岁,可行事和言语沉稳持重,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声英雄出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