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不会急着杀同绪帝。”谢停舟说:“他想要一个合理登上那个位置的理由。”理由和方式都太多了,比如立诏易储,比如储君暴毙。如果能胁迫同绪帝易储,名正言顺地坐上九五至尊之位,谁又会想做乱臣贼子呢?沈妤沉默地盯着晃动的烛火,“太子死得冤枉,修建行宫用不了那么大一笔银子,我之前脑中也曾闪过疑惑,又见他行事铺张奢靡,以为是他耽于享乐挥霍了,现在想来,会不会是用来收买官员了?”谢停舟却并没有接话,盯着虚空的某一处有些愣神。“停舟?”沈妤喊了他一声。“嗯。”谢停舟侧首看她一眼,“或许我们该往深了想。”“想什么?”谢停舟道:“贿赂官员不可怕,可怕的是养私兵。”沈妤一听这话,霎时心下一凛。“把持了禁军和大内等同于拿住了同绪帝,但并非是万全之策,京里一出乱子,各地藩王和驻军皆可上京勤王,他手里若没有实打实的兵权,怎么敢妄动,不过过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而已。”谢停舟说:“若是让我来做这个局,定然是手里有兵权才敢有所动作。”沈妤越想越觉得这想法可信,“户部的银子,还有粮草,这些足够豢养私兵了,说不定鬼雄他们运走的粮草根本就没有卖,而是运往各地养兵。”谢停舟目色越来越凉,“你还记得鬼雄他们运粮到何处吗?”“只记得其中一两个地方。”沈妤道:“不过家里书房有一叠备用的供词,上面应该记载详细了,你是准备派人去查探?”“不一定来得及。”谢停舟突然笑了笑,“李延昌这样精于谋算,却没用在正途上。”沈妤稍作思量,“你不能调动青云卫。”谢停舟看她一眼,“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沈妤此刻没工夫和他玩笑,严肃地说:“假设他真有私兵,你若是调动了青云卫,各地驻军就不是上京勤王,而是围剿北临了,因为在他们眼中青云卫远比私兵更可怕。”“我知道了。”谢停舟勾唇,“所以我说他精于谋算,若青云卫动了,岂不是成就了他这出祸水东引的好戏?”“可宫里怎么办?”谢停舟道:“如今我想要进宫估计……”“你不能进宫。”沈妤紧紧抓住谢停舟的手,打断他。“怎么了?”沈妤想起了重复过无数次的那个梦魇,他倒下的地方,正是宫门之内。谢停舟凑近,抵着她的额头,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进宫,让李霁风去。”沈妤点了点头,“你在外面要小心,还有我哥……”谢停舟截住她的话,“你哥那里我已经去过了,不用担心,他不会妄动。”说起来简单,之前见面时却是险些打起来。“时间差不多,我得走了。”谢停舟说。沈妤:“好。”话虽是这样说,可谢停舟一低头,却看见她拽着自己的衣角不肯撒手。那轻轻的一拽对谢停舟来说重如千钧,让他抬不起腿离开。“阿妤。”谢停舟捏着她的手轻哄,“不会有事的。”沈妤缓缓松开手指,“你一定要小心。”“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谢停舟指腹摸了摸她的脸,走出大牢,没敢回头,怕看见她眼巴巴望着的眼神。“木板床太硬,换了,干草有味道,她不喜欢都懒得躺下。”谢停舟对狱吏说。狱吏连忙道:“殿下放心,左大人已经提前吩咐过了,明早大理寺门一开就能送进来。”“左宗?”谢停舟想了想,却忽然笑了起来。狱吏道:“殿下?”“无事。”谢停舟望着远处,“不过是想起来一件有趣的事情。”当初大理寺派人提沈妤去问话,领头的便是左宗,当时谢停舟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左宗一直未曾有所表示,却在这个风云骤起,所有人都忙着站队的时刻向他示好。有趣。谢停舟伫立在牢门口,半回首道:“她在,你在,她要是出任何问题,你便提头来见,明白吗?”“明白,明白。”狱吏连忙说:“殿下放心,左大人也是如此交待的。”谢停舟走出了大理寺,一边想着沈妤,一边想着如何破局。如今外面乱成这样,她在牢里反倒让他更安心。夜风闷热潮湿,隐隐有暴雨欲来的趋势。今岁夏季多雨,特别是南方,有的地方恐要遭洪涝,真是很难找到太平的地方了。“殿下。”谢停舟:“嗯。”兮风掀开了车帘,低声说:“德福死了。”谢停舟靠着车壁半阖上眼,半晌才道:“办得不错,是太子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