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把床帐放下来,在龙榻旁立了片刻,抬脚离开了。……青云卫的黑甲连绵在雪地里,一眼望不到边际。全军整齐有序,除了风声和行军踏在雪中的声音,几乎听不到有人的言语。谢停舟此次带兵八万,两万轻骑先行,余下重骑和步兵压后。他们日夜兼程,已离开北临两百余里,正朝着燕凉关进发。兮风递上了水,“王爷,喝口热水吧。”谢停舟身体抱恙,到了冬日更加虚弱,随军的余大夫叮嘱过,饮食切忌生冷。天太冷了,他们在行军途中,想要喝口热的不容易,得骑兵跑在前面,烧好水,他们赶上去水也差不多好了。谢停舟马都没下,接了水,喝了两口便接连咳嗽了几声,等缓和过来,将碗里的水喝完递给兮风。韩季武见状,说:“王爷,要不停下来歇一歇吧。”“不必。”谢停舟道:“继续行军。”此次韩季武随军,将常衡留在了北临,又留下两万青云卫作为北临守备。谢停舟总觉心中不踏实,西北传来的军报他看过,沈妤小胜,西厥在兵力上有压倒性的优势,却迟迟没有发起总攻,似乎是在等着什么。韩季武早向谢停舟提议过,他可以率兵先去燕凉关,谢停舟就不必疾行,随后面的重骑和步兵再去也不迟。但这个提议当时便被谢停舟驳了,让他之后不必再提。韩季武担忧地看着谢停舟,目光一转和旁边的兮风对上眼。兮风会意,当即道:“王爷,天马上就黑了,轻骑这样跑也受不了,还是停一停吧。”谢停舟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韩季武即刻下令,“全军休整,停止行军!”临时营地很快搭起帐篷。谢停舟坐在帐子里,兮风端来热水,拧好帕子递给谢停舟。谢停舟擦了脸,把冻僵的手浸在温热的水中。“白羽还没有回来?”“还没有。”兮风说:“它在往北飞,兴许是冬日不好打猎。”谢停舟眉头紧锁,擦干手,兮风端着水盆出去了。帘子刚落下来,谢停舟便听见外面一阵轻微的骚乱,紧接着兮风在外面大喊了一声。“王爷!是白羽!”谢停舟听闻不对,当即掀帘出去,兮风刚从地上抱起白羽。“王爷……”“进来!”谢停舟抬手撑着帘子,“喊大夫。”兮风抱着白羽飞快地冲了进去,将它放在了搭好的简易的榻上,又解下白羽腿上绑着的信递给谢停舟。谢停舟一手在白羽起伏的身体上安抚着,飞快地扫过那封简短的信,随即手停了下来。谢停舟面色沉重,有那么一瞬,他脸上显出了茫然和不安。“王爷?”谢停舟把信递给他,沉声道:“北戎……”他吐了一口气,很快定下心神,“北戎人越过了雪山,北临遭遇突袭。”他此刻终于明白了西厥人在等待的是什么。他们在等这一场冬雪。冬雪之后大雪封山,北临和北戎将进入休战期,谢停舟会带着他的兵前去燕凉关增援,去迎回他的王妃。而此刻,就是北临战力最薄弱的时期,北戎人可以如入无人之地,直取北临。谢停舟和沈妤乃至大周都将陷入腹背受敌。西厥和北戎勾结起来,他们站在了同一阵线,想在大周内乱不休的时刻瓜分掉这块肥肉。谢停舟握紧了拳头。“阿妤。”他在心里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这个无数次带给他安宁的名字,此刻却如尖刀扎进他心里。他若在此刻继续前进,等于放弃了北临和北临的数十万百姓,将士们的家人和孩子都还在那里。可若是他调头回北临,他不敢想,他不敢想这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总攻燕凉关风雪大盛,刮得门窗都在嘎吱作响。沈妤睡得并不安稳。自从到了燕凉关她便噩梦连连,没有一日能够一觉睡到天亮。梦里的燕凉关依旧是风雪肆虐,她已经逐渐习惯了与噩梦为伴,能在梦中淡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但这一次有所不同,她听见了脚步声,似乎是有人要前来和她同观这一场梦境。“王妃!”沈妤被这一声呼嚎吵醒,翻坐起来才发现梦中的脚步声源自于现实。她下床穿上外衣,拉开门,长留朝她跑过来。“发生了什么?”沈妤问。长留刚想开口,两人却同时侧头望向了城门的方向。鸣鼓和号角声齐响,这不是一般的敌袭。“西厥人来了。”沈妤飞快地穿衣戴甲,一边叮嘱长留,“我去城门,后面可能没功夫交代了,你在此等着,若城门失守,你骑上快马,带着四喜往北走,不要在这里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