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一听沈妤这副交代后事的语气就哭了出来,“不会的王妃,王爷会来的,他一定是在路上了。”沈妤朝他笑了笑,“我知道。”长留跟着追出去,“我不会走的,王爷会来的。”沈妤停下脚步,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听话。”她翻身上马,马蹄声在风雪中被随风送来的警示声给掩盖了。士兵从被窝里爬起来,在街巷间奔走,去往的是同一个方向。沈妤上城墙时好像风停了一瞬。还没有来得及观察敌情,“轰”的一声,城墙似乎轻轻震颤了一下,沉重的巨石砸在了城墙上。“是投石机!”士兵大喊着,在飞溅的碎石间奔走而来。“王妃,西厥人发起了总攻!”沈妤望向关外,连绵的火把点亮了半边天,一直延伸至远方,直至消失在了苍茫的风雪里。西厥人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了。西厥士兵十余万,兵力上的悬殊单看着就已足够骇人。但沈妤不能退缩,甚至连一点害怕的神色都不能有。沈妤定了定心神,问:“狼烟点了吗?”“萧将军已下令点了。”士兵道:“可是……”沈妤知道可是什么,风雪太大,十里之外的烽火台未必能看见这边的烽火。况且,点燃烽火,此刻又能等来谁的增援呢?赤河的萧家军不会来,南大营的兵也不会来。她知道自己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他们如今能做的就是死守,尽量把时间拖延到最长,等待着北临的救援。巨石接连砸在城墙上,燕凉关的城墙在去年底做过加固,厚度由原来的十五米扩增到了二十五米。只是这厚达二十五米的城墙,仍然在投石机的攻击下被砸出了凹陷,砖块和碎石哗啦啦四溅。沈妤站到了萧川身旁,扶着女墙道:“他们竟然带了攻城锤和壕桥,不能让他们靠近,能压多久就压多久。”萧川面色严肃,盯着往前推进的西厥大军,笃定地说:“他们还带了吕公车,看来并没有发现我们的意图。”城外挖了壕沟,这次是正经壕沟,但时间紧迫,他们日夜赶工,也只挖到了两米深三米宽。没有引水,壕沟里插的全是削尖的木桩。但他们也没指望靠不宽的壕沟就能挡住西厥人的进攻。沈妤和萧川一同望着远处,投石机将巨石抛上了天空,在他们的眼中逐渐变大,然后轰然砸在墙头。沈妤手掌下的女墙在微微震颤,她皱着眉,“风雪太大了。”萧川背靠着墙擦拭他手中的弓箭,“足够了!”博达骑在马上,他看不清墙上的人,风雪吹着他头上的发辫,他目光锐利。副将骑马在侧,“头领,他们竟然还想用壕沟拦住我们,如果他们能在到达的第一天就好好挖沟,或许还能挖得更宽,但他们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博达不敢轻敌,他现在的对手是将他和他的父亲压了二十余年的沈仲安的女儿。沈仲安铸就了西北防线上的铜墙铁壁,博达父子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才突破了这道防线。而今,沈仲安年轻的女儿又将这道防线扛了起来。“前进!”博达一字一句道:“我们要越过燕凉关,拿下关内富饶的土地给我的人民,我们再也不用担心冬天没有粮食。”投石机压在后方,士兵压着吕公车和攻城锤往前推进。沈妤和萧川死死地盯着前方,萧川在风雪中架起了弓。萧川额头上冒起了汗珠,他在投石机的重击中分神,散乱的心神无论怎么努力也凝聚不起来。西厥人的攻城锤和吕公车即将到达他用弓箭划过的那条线,萧川的内心仍在紧张,如果一击不中,他们的盾兵就会惊觉,会拦住后面的所有弓箭。那他们的部署就白费了。肩上搭上了一只手,带着一点重量轻轻往下压。萧川在余光中看到了沈妤柔弱却坚定的侧脸,内心突然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博达内心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他现在还不明白那是什么。“停下!”博达开口道:“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副将安静地等候着,他的头领对战争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度,带着他们到达过从前从未到过的高度,他相信博达的判断力。“他们怎么停下了。”萧川放下弓,“该不会是被他们发现了吧?”沈妤没有说话。过了片刻,西厥大军重新动了起来,继续前进。沈妤微微松了一口气。沉重的攻城锤继续前进,萧川锐利的眼眸贴在了弓弦后。博达看着远方的城墙道:“应该是我想多了,还没有到他们弓箭的射程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