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舟立在远处的车辕上,兮风在侧旁撑伞遮住了风雪。“这个柳丞。”谢停舟缓缓道:“回头替我拔了他的舌头。”兮风抿了抿唇,没应声。“既是对谈,先生何须如此激动出口伤人?”沈妤平淡道:“我也有问题想要问一问诸君,不知诸君可知今年饿死冻死的百姓有多少?”城墙上当即有人大喊:“若非你挑起战乱,又岂会有那么多百姓家宅被夷、家破人亡?”沈妤笑道:“这破城寒风四起,张口时吸入的都是透骨的寒气。沈妤咳嗽了两声,扶着肚子说:“你们说我勤兵劳民伤财,但铁蹄所过之处贪官尽除,长出的是粟米万顷,你们在这皇城之中又做了什么?”那两声咳嗽随风走远,谢停舟闻声皱了皱眉。寒风忽然掀开了沈妤的大氅,露出了她凸起的小腹。“糟糕!”柳丞撑着墙垛,“她竟有孕在身。”其他人也都沉了脸。“沈妤狡诈,竟只口不提她怀有身孕,今日一辩传出去,世人便会说我们欺负妇孺。”柳丞握紧拳头在城墙上一锤,“喊谢停舟,让他来!”不等他们开口,便有马车奔驰而来。谢停舟走下马车,狐裘一展将沈妤罩了个彻底。“靠着我。”他轻声说,抱起沈妤放进马车。而后立在车辕上抬眼朝城墙上看去,眸中全是薄霜般的冷意。“还废什么话,大周已是日薄西山,今日我要破城,谁敢拦我!”城墙上的众人俱是一惊。如果说适才沈妤愿意还讲理,那眼下谢停舟是一句废话也不想讲。“谢昀!”柳丞大喝一声,“今日你若强行攻城,你便是千古罪人!”“千古罪人。”谢停舟望着城墙冷笑,“你当我在乎吗?”柳丞气结,“你……”谢停舟冷冷道:“流芳百世如何?遗臭万年又如何?史书既是写给后人看的,要如何写我,那就让后人去管。”轰隆隆——似乎整个地面都在震颤。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雪中延绵而来的是黑压压的士兵。谢停舟迎着风雪眯起了眼,声音回荡在风雪间,“君子无道则隐,有道则出,1这乱世要我,我便出世。”他抬手指向城门。“给我,破了它!”身后的青云卫整齐划一。萧川立在马上,大喝一声:“拔刀!随我破城!”城墙上顿时响起了骂声和奔走的嘈杂声。投石机轧着积雪往前,萧川策马往前跑了几步,却面露惊讶地停了下来。他在马上回头,“王爷……”谢停舟皱眉望着城门。却见城墙上的人全部回头,安静了下来。厚重的城门缓缓朝两侧打开。一人身着单薄的白色里衣,没有戴冠,乌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他踏着风雪缓缓行来。“谢停舟——”李霁风高声道:“我乃大周太子!今我去冠除袍,自贬白衣,前来——迎你——!”风雪似乎在此刻静止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雪中那白色的身影。渐渐的,城墙上的众人意识到了什么。他们的太子,去冠除袍,亲自开门受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