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温度比起城里要低很多,到了秋天尤甚,纵使有棉被盖着,篝火也是要彻夜燃着的,尤其捡了同裳之后,更是要保持木屋内的温度。
同泽睡觉始终不老实,同袍夜里要给他盖几次被子,今晚也不例外,加上担忧追兵,他一直不敢睡的太实。睡的迷糊间,他摸到了同泽冰凉的肚皮,瞬间没了睡意,他用被子把弟弟裹起来,而后便蹑手蹑脚的下了草垛,披上衣服,来到小木床旁边,盯着熟睡中的同裳。
同裳其实很好养,只要吃饱了,就咯咯笑,就算没人逗她,自己也会莫名的笑起来。同袍轻轻拍着她,想着母亲穿上战甲英姿飒爽的样子,嘴角浮起笑容,他一直不明白什么是重男轻女,毕竟自己家中一直是母亲当家作主,也许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许是丢弃女孩子的家里还会振振有词。
“同袍,怎么不睡觉?”
习惯了夜里起身添柴,孟平江搓了搓冰凉的手,又摸了摸同袍的,连忙舀了一碗温水递过去。
“喝口水暖暖身子,赶紧睡吧,再不睡天就亮了。”
“江叔,我不渴。”没有接过粗陶碗,而是看了一眼孟平江,“明天,就是爹和娘的百天了吧?”
点点头,两人对视着,均没有再言语,孟平江知道同袍是个心事重的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导他,只是给篝火添了几块柴。
“时间过的可真快,一眨眼,都一百天了。七月四日是娘亲二十八岁的生辰,我都没能给她弄一碗长寿面,只有一只烧焦了的死乌鸦。”
“夫人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娘亲豁达,怎么会怪我呢。但是,我会怪自己。”
仰起头来,将已经沁满的眼泪重新逼了回去,他瞥了一眼草垛上睡的香甜的弟弟,悲伤之余还有庆幸。
秦怀山想跟他说,小小年纪不要心事这么重,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张嘴,便将同袍连拖带拽的弄上了草垛。
第二天一早,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同裳就嗷嗷的哭起来,孟平江惊醒,下意识的拎着剑就冲出了木屋。他不住的搓着脸颊,半晌,清醒过来,确认了没有危险,才又回来将同裳抱起来,娴熟的哄着。
打着哈气爬起来,同袍的背上挂着弟弟,从麻布袋子里舀出米放进锅里,用两根筷子不断的搅拌着,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虽然同裳实在太能哭了些,但总归让这个不算家的家有了些生机。
“哥,我也饿。”
“同泽乖,粥熬好了,哥就给你盛一碗。”
“嗯,哥你真好。”
同袍庆幸自己还有个骨血相连的弟弟在身边,虽然他很粘人,但也正是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同袍,熬的稀一点,今天用勺子喂。”
孟平江是个只懂粗活的大男人,对于仍旧哭闹不止的同裳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满面苦笑,他经常后悔不该多管闲事将这个祖奶奶捡回来。
“真是愁死了,我已经不止一次后悔把这小姑奶奶捡回来了。”
同泽见他的样子,毫无怜悯之心,大笑起来。同袍知道他说的是怨话,也只是笑了笑。不过,同裳真是特别能哭,而且一旦开始绝对不停,什么时候哭累了,才算作罢。
吃过早饭后,孟平江安顿好睡熟的同裳之后,便拎着弓箭照例去打猎,临行前还不忘将夫人的佩剑交给同袍,叮嘱他注意陌生人。
今天的山里格外昏暗,孟平江绕了一天,只看到一只死了不知道多久的乌鸦,他拎起乌鸦的尸体看了看,咂咂嘴,自言自语道,“一日没有荤腥,两位少爷不会怎么样,若是这死乌鸦有毒,或者吃坏了肚子,可就糟糕了。尤其是小少爷,脾胃不和、嘴巴又刁,真吃病了还没地方看大夫呢。”
孟平江犹豫了半晌,脑海里尽是同泽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一狠,终还是将死乌鸦扔回原处。果不其然,同泽见他回来的,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确认他什么也没有带回来,兴奋的笑脸立马变了样。
“江叔,好吃的呢?”
“今天没有好吃的,咱们只能喝粥了。”
“为什么没有好吃的?”同泽扑扇着大眼睛,撇了撇嘴,“同泽知道自己不该耍脾气,所以我很努力的在忍着,但我想吃好吃的。”
“是江叔不好,江叔没本事,今天什么都没带回来。”孟平江苦恼的自责着,“同泽你再忍忍,明天我一定……”
“江叔,这里不是将军府,他不是娇贵的小少爷,你也不是谁的侍从,不用这般惯着他。”
将二人对话尽收耳中的同袍,拎着刚洗好的衣裳,脸色一沉,第一次瞪了一眼撇嘴要哭的弟弟,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