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感到与胭妹很近很近,有时又感到很远很远。
竹简读得越多,似乎对天地、对人世越来越不明白。
尤其是生为有活动能力的人,怎可能把握不了自己,要时时听从天命的安排?我能否决定一回自己?!
万万没料到的是,鹏哥走后,一件件更大的、决定我与赖胭命运的事连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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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头一件。
那天我正好在家。
赖胭呆呆地被她娘牵着,又跪拜在我父亲跟前。
我惊骇地听到:
&ldo;老爷啊!我要走了,我要去看我的儿子,快一年没音讯了听说仗没少打,之前也来过信啊,怎么怎么就回不来了呢!这大冷天的,有冬衣也送不出去,我要去找,我要去送啊&rdo;
&ldo;别急!赖夫人,&rdo;我爹劝道,&ldo;本来听说战事一完就返乡的,可那边发生了瘟疫,为防止传染,才没让他们赶回来的。听说国君已派医士去救治了,您还耐心等几天吧,又不光是您家的儿子没回来。&rdo;
赖夫人听不进去,那瘦弱无神的脸仍止不住地哭道:
&ldo;老天啊!我要去看他,找他!我就这一个劣子了,他要是也走了,叫我与胭儿俩咋活呀!我早想好了&rdo;
赖胭的娘口水一咽,接着道‐‐
&ldo;我先夫跟您一场,他不能再言语了,也不能来求你了反正我就只有这个女娃了,还算乖巧,就先放在您老家,做个使女也行,好歹也能活个命儿。老爷心好,我们会感恩您一辈子的。我一定要去找我儿子&rdo;
末了,赖胭的娘又补充道:
&ldo;如果我能回来,就接走胭儿,不会难着您的。&rdo;
哭诉完,没等我父亲回话,赖夫人就跑开了。
无论我母亲怎么追,也没有赶上拦住。
在这短短一年时间里,我又亲尝到了一次生离死别。
开始我不敢看跪着的胭妹,后来又与她一同跑出去追赶。在众人的努力下,好容易才把赖夫人拉住劝定,并送她回家。
我父亲还搁下一袋小麦放在她家里。
不知怎么,我还没放心下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赖胭跪在我家大门前敲着、喊着:
&ldo;耳哥哥呀!我娘不见了,我娘不见了!快帮我去找啊,快帮我去找啊&rdo;
我爹很少流泪,但这次却没忍住,口里直叹道:
&ldo;我亏欠赖家,亏欠赖家的啊!&rdo;
父亲交待我照护快哭疯的胭妹,我母亲带着子玉赶紧去她家察看。
父亲也派人到处追寻,可哪里找得到人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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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天过去了,差人回来丧气地报告情况。
我父亲瘸着腿,在堂屋内扶着桌角悄悄交待:
&ldo;算了,别再找了,她可能真的去了。&rdo;
后来听母亲说,赖鹏哥其实早走了,没死在战场上,却被东边的瘟疫夺去了生命,只是一直没敢报告赖夫人,怕她承受不住。没想到她真的是念儿子念疯了,这一去肯定难再回来。
我听了泪水直滚:这怎么办啊,这怎么办啊?一个好端端的家就这样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