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七天七夜的天堂之旅中,多少经验,都和九岁这年的一个普通的夏夜用挨一顿饱打为代价换来的这个经验是相似和相通的。我永远也忘不了在这么一普通的晴朗的夏夜仰望星空而感觉到的自己和世界整个是&ldo;空&rdo;的、透明的,却又是完全充满的,充满的是天国的景象。如果说在这七天七夜里就是在真正的天堂里遨游,那在真正的天堂中的经历也是这样,自己整个是&ldo;空&rdo;的、透明的,是虚无和虚空,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界限,能装下无数的美也装下了无数的美。和九岁那年那个普通夏夜的遭遇相比,一切似乎只是程度和强度的差别而已,不管这种差别有多大。
在数千个我带领亿万天使在无数的世界中征战的时候,在数万个我和亿万天使在来自上帝的面容的光辉的照耀下狂舞的时候,在数亿个我和千百万大天使在上帝的海洋里狂欢的时候,在统一了数亿亿个我而成一个统一的&ldo;大我&rdo;的我在天堂中那偏远僻静的地方和上上之神交流对话的时候……在所有这些时候,我还神游着另外一种天堂,以另外一种形式。就像我是太阳,放射出去无数道光线,光线离太阳越远也就越弱,但分出的光线的道数也越多。看得见的、在激烈伟大的狂欢中的我和天使们,是离太阳近的光线,而还有更多的看不见的,在不那么激烈浩大的快乐中的我和一些小天使们则是离太阳远的光线。我看不见这些享受着平静而寻常的天堂快乐的我,但我能感觉他们,他们的感觉就是我的感觉。这些我都有个肉身,围绕他们的小天使们也都有肉身,就好像这些我和小天使们都是介乎天使和人之间的某种存在,被这些我和小天使们享受的环境也都多少具有物质的形式,仿佛是已经有一定程度的冷却的天堂的光构成的,是由介乎天堂那样强烈和活跃的光线和人间物质之间的一种东西构成的。这些我有数万个和小天使们在数万个充满了宁静祥和的光线的屋子里朗朗地读书或练字,有数十万个和小天使在数十万个每一个就我们院子外那个坝子那样大的一个坝子里做牵鸡儿、藏猫猫的游戏,有数百万个和小天使们在数百万个每一个就我们村子那么大外表也就我们村子那模样的村子里生活,他们干农活、做家务、和爸爸妈妈说话、和兄弟姐妹们玩耍、上学放学、在教室里听课做作业、考试、在沟里捉鱼、在山坡上割草……所有这些都是平静而寻常的,却每一种都一样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快乐,都是天堂里的游戏。我看到,我自己就是无数的世界,无数不同程度不同形式的世界,地狱、人间、天堂全在我身上,而在这几天里,我所有的这些世界,地狱、人间、天堂都被上帝的光芒不同程度地照亮了,哪里被照亮哪里就充满了喜乐,每一种的喜乐都不一样,绝无重复。我的存在就是上帝的喜乐,上帝的狂欢,上帝的存在也是我的喜乐,我的狂欢。
在这七天七夜里,我就是睡着了也同样在神游天堂,而且神游的是在醒的着时候根本就不敢去神游的天堂,因为这些天堂更加美丽。我说过了,这几天我每天只在天就要亮了的时候睡着一下,最多一分钟就醒了。而每次醒来后,我都不得不惊讶地发现,睡着后的我比醒着的任何时候更彻底和完全地成了亿万个无重量无形式的我,每一个我都站在一个天堂的门口看尽了非凡的景象,这些景象是我醒着的时候万不敢看的,因为它太过美丽,而我醒来了,这些美丽只是留在我记忆中的美丽了,比我在看它们时弱很多了,但就是留在这记忆中的美丽也那样之美,胜过我醒着的时候神游过和见识过的所有天堂美景。
第148章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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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黑暗我没怎么描写,但实际上它和那光明一样伟大和可怕。我不能把它再现出来一分毫,就像我不能也没有把那光明再现出来一分毫一样。它不是光明的对立面,不是光明是正面的而它就是负面的,而是它是另一种形态的光明,另一种美。
在这七天时间里,我最后没办法不这样疑心:如果我敢走进那黑暗,一直是这样平静和专注,我爬上高观山半山坡的时候,就再也遇不到高观山的什么了,高观山的样子还没有变,但它的顶部已经完全转变了,其物质和物理的特征已经不复存在了,就如同当年在&ldo;月夜行动&rdo;最后那个晚上被女神的黑发之舞笼罩的那堆干粪最后的情形的一样,我可以如穿过虚空一般地穿过它而直接到达高观山那边,到了那边,那边的一切就都是光了,那边的村子、人家户都是光了,这些村子里的人对此也许一无所知,但他们于我都是光了,对他们每个的身体我都可以如穿过虚空一般直接穿过,对他们的房子也是这样,对什么都能这样。高观山那边的人家户有几个人常到我们沟来,我认识他们,那边还有几个和我同龄的孩子到我们这边来上过学,他们我也认识。我想我也能遇到他们,他们看不到我,我却看得到他们,而他们于我又全是光,纯粹的光,我摸他们,什么也摸不着,我可以随意地穿过他们的身体。他们做什么事我都能看见,看明白,但所有这些事情于我都是上帝的光的游戏了,都是天堂里的美了。我可以一直走下去,遇了河,那河也是光,我一念之间就过了河了,河水淹不死我,因为河水也全都是上帝的光,我没有重量,没有肉体,遇到了山,也全是天堂里那种山,我穿过它如穿过虚空,我慢慢地穿过它,是为看那无尽的天堂景象。我可以就这样一直走到下去,走到比世界尽头和宇宙尽头还远,远上不管多少的地方。
事实会不会是这样当然得我去验证才知道。不过,在这七天七夜里,我受到深沉和不可抗拒的呼唤,它要我从床上下来,到外边去,走向那黑暗,无限平静地承受在那黑暗中将遭遇的一切,穿过那黑暗,抵达那光明面前。从那光明一出现开始,我就受到这个呼唤,但这个呼唤是在这七天之中&ldo;成熟&rdo;的,也才真正让我意识到它是一个呼唤,一个神的召唤和命令。从那光明一出现的时候,我就有爬到高观山去看个究竟的冲动,这我们在前边已经多次提到过了,但它并不是这个神的召唤和命令。事实是,这种冲动虽然并没有说消失就消失,却在随着那光明和黑暗的增强而减弱,而这种神的召唤和命令却在不断增强,我的感觉是我整颗心、整个人一天比一天空了,原有的一切都在从我身心中搬出去,而空出来的地方则被这个召唤和命令充满。
我一直就是为神的召唤和命令而活着的,我也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定位为为神的召唤和命令活着,不为其他任何东西而活着。我的感觉是,只有为神的召唤和命令而活着,我才可能沐浴在神的光线之中,也只有沐浴在神的光线中我才可能有生命,否则,就是死亡和虚无。为神的召唤和命令活着,对于人,是无条件的,是人的责任和使命,是人的别无选择。我的情形就是,不管做出多么强迫、倒错和为世人所不容的事情来,我也要活在神的光线之中,不管这种光线有多么微弱,我也无法想象完全失去它,完全没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