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离开,沈妤陷入沉思。谢停舟进京,定然是要进宫面圣,而他进宫定然会提及燕凉关一案。同绪帝刚下朝,在宣辉殿召见了谢停舟,同来的还有几名内阁大臣。“坐吧,”同绪帝说:“几年没见到停舟了,上一次见面还是你重伤初愈的时候吧?”“是。”谢停舟道。那年他在战场上身受重伤,同绪帝从京中派了太医前去北临给他医治。太医回京后如实汇报,可同绪帝生性多疑,硬是把重伤未愈的谢停舟召入京中。美其名曰是京中名医众多方便医治,实则是想自己亲自看一眼确认。“精神看上去似乎比那一年好了些。”同绪帝道。谢停舟恭敬道:“这几年遍寻名医,捡回一条命罢了。”同绪帝年迈,面上布满皱纹,唯有那一双眼还十分精神,看人时饱含上位者的威严。“可惜了,朕还记得你十三岁那年同你父亲进京,正好遇上春蒐(u)1,你那一手了得的箭法,可是将朕的一干将军都比下去了。”回忆起从前,同绪帝似是有些欢快。谢停舟深知掩在平静的寒暄下的试探,正好转移话题,“陛下过誉,那是我运气好,正好碰到沈将军不在京中,否则彩头也轮不到我头上。”提及沈仲安,众人不免想到燕凉关一案,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这是今日本就是要上报的事,否则同绪帝也不会将几位内阁大臣一同召来。同绪帝沉声开口:“你救援燕凉关有功,理当重赏,只是这事我们容后再议,你将燕凉关所见原封不动讲来。”谢停舟讲完,同绪帝已经气得拍桌子。“诸位爱卿都听见了吧?给我查!梁建方他一个小小监军,哪来那么大的胆子,背后定然有人指使,我倒要看看是谁有如此大的胆子!”同绪帝直喘气,几位内阁大臣连呼陛下保重身体。德福忙端了一盏茶,替同绪帝顺着背。同绪帝喝口茶缓了缓,“诸位怎么说?”兵部尚书文宏远凝重道:“只是如今梁建方已死,又该从何处入手?”内阁次辅柳丞道:“依我看,不如从梁建方之死查起,世子拥兵十万,明知梁建方是要犯,为何只派区区两千人上京,且这一路缓行,不是把梁建方的人头摆着给人取是什么?”谢停舟心中冷笑。听这话的意思,就是在暗示他和燕凉关一案背后之人是一伙的,放着梁建方给他们杀。他若带私自带兵超过三千人进京,等着他的恐怕就不是此刻的热茶,而是枷锁了。宣辉殿一时寂静。君心难测,几位大臣拿不准同绪帝的意思,哪怕觉得这话有失偏颇,也没有即刻出言反驳。谢停舟打量着殿中众人的神色,缓缓道:“停舟身无官职,有诸位大人在本不该开口,但如今我牵涉其中,倒不得不说几句了,入手的方向有很多,比如户部筹集的粮饷到底去了何处?又比如沈将军发回的三封急报去了哪里?”“等等。”兵部尚书文宏远严肃道:“殿下说沈将军曾三发急报,可有证据?”谢停舟淡淡道:“自然是有人证。”文宏远严肃道:“兵部并未收到急报,到底是哪个关节出了问题?”“那巧了,”谢停舟一笑,“看来文大人也同我一样被牵涉其中。”文宏远撩袍跪下,“陛下,臣绝无异心,请陛下彻查,还臣一个公道。”同绪帝垂着眼皮盯着下首,面色暗沉。单单几句就将兵户两部还有内阁首辅通通牵涉其中,但谢停舟没说错,这确实是要严查的问题。同绪帝看向右侧上首的位置,“元青,你怎么说?”迟迟没有开口的首辅江元青缓缓道:“臣不敢妄言,江寂身居户部侍郎,算起来也有牵扯,臣理当避嫌。”江寂;字敛之,正是江元青的嫡孙。同绪帝冷哼一声,看向之前妄自开口的柳丞,“如此看来,竟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了?”柳丞满头大汗,原本只是想攀扯上谢停舟,没想到他几句话竟把诸多重臣都牵扯在内,他这下算是得罪了人了。照谢停舟所说,这样一番查下去,六部没一个摘得干净,朝廷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谢停舟淡定道:“倒也不然,方才我还没把话说完。”他看向殿中诸人,“还有个最简单的方式,那就是撬开梁建方的嘴。”同绪帝道:“一个死人,还能让他爬起来指认不成?”“死人不能说话,但活人可以。”江元青坐直了身体,“听殿下的意思……”“没错,”谢停舟看向他,“梁建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