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谁家的公子,入得了你的法眼?"卫晗调笑道。
宇文弛微微蹙眉,努力思索的样子:"我不知道,他独来独往,带着一个面具。我注意到他是因为他很是与众不同,别人都在比骑术,而他只专注于驯马。越是暴烈的马他越是去驯服,有一匹西域商人带来的红鬃烈,暴烈无比,在场之人都不敢上前,连我也有些犹豫,他却上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把那马驯服了。"
"哦,"卫晗不由来了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人身手极为矫健,反应灵敏异常,他并不和那马蛮斗,只是拿着一条鞭子,反复调打戏弄那马,让马发力攻击他。那红鬃烈马是得等的性子,自然狂怒,举起了蹄子就要踢他,有几次我看的清清楚楚,马蹄都已经在他头上不到两寸的地方了,但他总能躲了开去,乘着那马喘气儿的机会,再用鞭子狠地一抽。引得那马只是空弹蹄子却伤不着他。如此三番四次,那马狂怒暴躁,都快疯癫了,最后受不住,前蹄一软,给他跪下了。"
卫晗皱眉思索。道:"此法残忍,却也有效。"
宇文弛不以为然道:"我倒觉得此法虽然有效,但是残忍。如此驯马,不过是恃强凌弱,把马当奴隶罢了。马也不是心悦诚服,而是因为恐惧和不想再忍受折磨而屈服,马本来的英气被磨得半点也无,不过成了人手下的一个工具,和一条皮鞭,一双鞋子没什么区别。这样还不如不去驯服那马,看它在原野上自由奔驰,你与它,也能落得个逍遥自在。"
卫晗深有感触,道:"是啊,喜欢的东西不一定要得到,让它按着自己的本心活着,不去打扰,也是一种快慰。所谓成人之美,就是如此吧。所以我说,你不是爱马术之人,而是爱马之人。"
宇文弛安然一笑,又有一丝淡淡的忧伤。这种微笑在他的脸上很少见。在卫晗的印象中,宇文弛的脸上一般只有两种神情,一种是压抑和肃穆,仿佛一桩削了皮的木头,只是杵在那里等待被雕琢。这种神情在宇文博身边时常能见到。而另一种,便是他和自己在一起时显露出的,一个正当风华的少年该有的潇洒和不羁,甚至偶尔孩童般的跳跃与顽皮。
"场上的规矩是,谁驯服了那匹马,那匹马便归谁,于是他牵着那马走了。有人上前去问他姓甚名谁,他却只作不语。我悄悄骑了小舟去尾随着他,不过他不知是否发现了我,转眼间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这人是个世外高人,不愿抛头露面。"卫晗道。方才觉得这人心境有些过于狠绝,现在听着人不是爱显名之辈,心下多了几分敬意。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那身影熟悉得很,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是哪里。那种感觉奇怪得很。"宇文弛皱眉道,闭上眼睛又思索了起来。
"别想了,这种事越去想反而越想不起来,你不去管他,反而他会自然浮现。"卫晗道。
宇文弛噢了一声,想到一事,酝酿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道:"对了,皇上,这几日在宫里,你怎样?"
卫晗无声地叹了口气,道:"上朝,批奏折,挨着留宿后宫,按部就班罢了。"
宇文弛想了想,道:"怎么样,新晋的宫嫔里有没有合你心意的?"
"虽说门楣不同,但大多都是一个样,一样的恭顺,一样的对我趋之若鹜,要么是前方百计地讨好,要么见了我就噤若寒蝉,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卫晗有些无奈道。
"就没有一个让你喜欢的吗?"宇文弛有些同情,道。心里盼着能问出那个问题。
卫晗想了想,道:"有两个人,一个是陆尚书的女儿陆惺然,一个是江州司马的义女,"皱了皱眉眉头,"我想不起她叫什么了。这两日记性越发不好了。"说着按着自己的头。这两日前朝后宫人多事杂,总是会觉得脑袋里只沉重浊乱,很少再有往日那般清明坦荡的时刻。
"你为国操劳还要平衡后宫,哪能记得那么多事情?别放在心上。"宇文弛看卫晗样子掩饰不住的沉重,知晓他这几日必定劳心劳力,安慰道。
"我总觉得应该记得她们的名字,长相,还有喜好,毕竟她们的父亲都在前朝为大梁效力,这也算是抚慰她们,抚慰她们家人。可是事情实在太多太杂,从前觉得很简单的事,如今竟觉得力不从心了。"说着像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一样,道:"不过她们二人倒是新晋宫嫔里让我省心些的。惺然还是孩子心性,有什么话想到便说,与她说话不用深思熟虑。还有那个美人,她的阁子里很是素净雅致,人也安静,对我不卑不亢。话虽不多但是礼仪都很妥帖,让人舒服,安和。"
"这样的女子,在后宫中很难得了吧。作好自己分内的事,也不奢求别的什么。"宇文弛道,心里想这样的姬妾要是自己府中也有便好了,挨了父亲的骂时能有个消气舒缓甚至愈合的地方,而不是一味的只能给自己当消遣。"那从前的老人儿呢?她们。。。可还习惯住在宫里?"问完这个问题,宇文弛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突的变快了。
卫晗道:"千蕙和柔芸倒是还住的习惯,就是娜怡,总觉得我不去看她,孤单。不过,不会太久了。"说着露出一个极喜悦自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