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上蹿下飘,狂喊着:“不要不要,她会给你下药的,你不要喝啊!”
陈姜闭上眼不搭理。廖氏站在床前看了她好一会儿,右手狠狠一握,转身出去了。
廖氏一走,陈姜又睁了眼,她瞪着屋顶一缕一缕垂下来的干草,长长吁了一口气:“鬼哪有人可怕……”
太阳还没尽落,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村民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纷纷回家吃饭,大槐树村里弥散着烟火气。
这厢钱郎中脚步匆匆地跟着陈百安去给他妹妹看病,那厢廖氏心如乱麻地在灶房里熬着粥,而老宅的晚饭早早吃完了。
因为老三突发厥症,把万氏心疼得不行,晚上特意杀了只下蛋的鸡炖汤给他补补,今儿本该乔氏做饭,但她得守在相公床前伺候,这做饭连带饭后炖汤的活儿就交给了大房。
稻儿在外头洗刷碗碟,谷儿在厨房里烧着火。秦氏掀开砂锅盖子用筷子戳了戳,鸡汤浓郁的香味儿飘了一院子的。
谷儿眼巴巴盯着砂锅:“娘,有大哥一碗不?”
“你奶说了算,她要全给你三叔咱也不能说啥。”
“三叔喝不完那么多,大哥进学辛苦,喝碗鸡汤咋了,咱家都多长时间没吃过鸡了,天天吃咸菜饼子,哪有力气读书啊。”
秦氏白她一眼:“你四叔也读书呢,再给他一碗,还能剩多少?你就是想你大哥有鸡汤,你也能蹭两口吧?”
谷儿咽下口水,嘻嘻笑了。
秦氏点点她脑门:“晚上没吃饱咋地?你以后可得持重点儿,别学姜儿那眼皮子浅的,看见啥好东西不要命地抢,带出去尽丢老陈家的人。”
谷儿漂亮的丹凤眼一翻:“我才不学她,她烦死人了,来我屋里乱翻我姐柜子。奶奶把她家都撵出去过了,她还老往咱家跑要吃要喝的,不要脸。”
“不准瞎说!”秦氏脸一板,“不要脸这种话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的吗?姜儿咋样咱们管不着,有她娘呢,你烦她以后就少搭理她,明年你就十三了,跟她吵起来对你名声没好处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谷儿瘪瘪嘴,嘀咕道:“就她那样的,以后看谁敢娶她。”
秦氏又想生气又想笑,半晌摸摸谷儿脑袋,小声道:“跟她比跌份儿,我们谷儿可是小脚……”
娘俩这儿正说着小话,忽听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哎哟你个王八羔子,敢打我!”
秦氏赶忙放下筷子,出去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院中只见老三陈恩常穿着中衣中裤,外衣掉了一半儿肩,趿拉着布鞋,捂着脑门子弓着腰,形容狼狈。
陈百安提着根棍子站在西厢门口,眼睛通红,对着他怒目而视。
乔氏在二人身边拍着巴掌哭喊:“不得了啦,快来人啊,侄儿打叔叔啦!”
老陈家一家子又受到惊吓,从各房奔出,见此场景,纷纷愣了片刻。
万氏看清人物,率先扯着嗓子高叫:“三郎!安崽子,作啥妖呢!打你三叔要翻天啊你是!”
一向万事不理的陈老爷子陈忠和也出来了,皱着眉毛背着手,粗声粗气喝道:“三郎,你拿根棍子干啥呢?”
陈恩常看见爹娘,捂着脑袋一通叫唤:“这小子忒狠了,进门二话不说就给我一棒子,疼死我了。”
早上晕过一回,晚上又挨一棒子,万氏心疼都疼不过来了,气血上涌,怒气冲天,几步上前抬手就打陈百安:“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出门几天就不认长辈了,敢来我眼皮子底下打人,我先打死你!”
陈百安被她挥了几巴掌,连连后退,边躲边叫:“奶,奶,你问问俺三叔都干啥了,你问问他我为啥打他!”
“我管你为啥,为啥你也不能跟长辈动手,廖雪英那丧门星不教你好,就教你来祸害家里!我早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闺女闺女又懒又馋,儿子儿子闷屁不放一个就敢行凶打人。天爷啊,娶歪个女人坏俺一窝子孙,我可怜的老二,到死没过一天好日子,你睁开眼看看你儿子啊,今天打他三叔,明天就要杀俺两老了,都是廖雪英教的,她心是黑的啊……”
万氏打着骂着想起二儿子,悲从中来又怨到廖氏身上了,连环巴掌扇得陈百安没有退路,只能举着手臂硬扛着。
老四陈恩淮听见了陈百安的话,上前替他拦了拦万氏,“娘,消消气,事出必有因,咱先听三郎说说。”
“说个屁!我不听,老四你给我揍这丧良心的东西……”话一吐口,万氏猛然意识到不对,忙得转向东厢,指着站那看戏的大房一家六口,“老大,你就看着你弟弟被打?给我过来打断这小兔崽子的腿!”
说罢手一拉,把老四拉到自己身后,摆出惯常的护犊子姿势。
秦氏看着婆婆的举动,撇撇嘴,朝大儿子陈百年递了个不屑的眼神。
老大陈恩举万分不愿,慢吞吞地朝当央挪动:“娘,还是问问咋回事吧,三郎这孩子糯着呢,啥时也没见他跟人红过脸打过架啊。”
万氏听着极不顺耳:“咬人狗不叫,你没见他上来就朝你弟弟头上舞的?这是奔着要命来的!”
陈恩举还是慢吞吞的,转向陈百安教训:“三郎不懂事了啊,咋能打你三叔呢?有啥过不去的应该先跟你爷你奶说,进门舞棒弄棍的叫人看见说俺老陈家没家教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