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请你们,」一等我们草草吃完,他立刻迅速地说,「从头开始,告诉我所有的事情,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说吧,佩蒂,」父亲叹了口气,「上帝啊,真是历史重演!还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十一年前吧?我和布鲁诺第一次来到这儿,告诉你那件哈利&iddot;隆斯崔的案子吗?好久以前的事情了,雷恩先生。」
「要命,你就非得提醒我那些辉煌的往事不可。」老绅士喃喃道,「继续吧,佩辛斯,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嘴唇,你得一丝不漏地告诉我。」
于是我告诉他佛西特谋杀害的一长串故事,像外科手术般精密地描述一切‐‐包括偶发事件、证据以及对每个人物的印象。他像一尊象牙佛陀般端坐,用他的眼睛读着我的唇。其间有几次,他那双奇特的眼睛闪闪发光,轻轻点头,好似他从我的话中,听到什么非常重要的线索。
说完了卡迈克尔在公路旅馆的证词之后,故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他轻快地点点头,微笑着,躺回温暖的草地上。当他凝视着蓝天时,父亲和我静静地坐着。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异常地没有任何表情,我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很想知道他的结论是什么。我的分析有什么过于莽撞的地方吗?他会询问我脑海中百般思索才得出的那个理论吗?
我睁开眼睛,雷恩先生已经重新坐起身来。
「阿伦&iddot;得奥,」他沉声道,「是无辜的。」
「啊!」我叫了起来,「看吧,爸,现在你对你女儿有何感想?」
「该死,我从来就没说过他有罪,」父亲抱怨道,「让我不放心的是你推测的方式,」他迎着阳光眨了眨眼,然后注视着雷恩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那么你们的结论是一样的了,」雷恩先生喃喃道,「你让我想起十八世纪英国辞书编纂者塞缀尔&iddot;约翰逊对诗的定义,他说诗的本质是发明‐‐制造惊奇的发明。你是最杰出的诗人。」
「先生,」我肃然地说,「这真是太恭维了。」
「亲爱的,如果我再年轻一些……现在告诉我,你是如何推测出阿伦&iddot;得奥是无罪的。」
我舒适地坐在他脚边的草地上,开始专心讲述我的论点。
「佛西特参议员的右手臂上,出现了两个奇怪的伤痕:一个是靠近手腕上侧的刀伤,另一个‐‐根据验尸官布尔医师的说法,肯定不是刀伤‐‐在前一个伤痕大约再高四英寸的地方,此外,布尔医师还说,这两个伤痕是在尸体被发现之前没多久,几乎同时形成的,既然这桩暴力命案正巧也是在不久之前发生的。因此我想,可以合理的假设,这两个伤痕是在行凶时留下的。」
「不错,」老绅士低语,「是的,很合理,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让我很困惑,两个不同凶器造成的伤痕,怎么可能是同时产生的?仔细想想,你会发现相当不寻常。雷恩先生,我是个多疑的女孩,我认为这一点必须先解决。」
他笑意更深了,「佩辛斯,在你方圆一万里之内,我绝对不敢犯任何罪。亲爱的,你的判断力真是敏锐!那么,你有什么结论?」
「这个嘛,刀伤很容易解释,根据尸体在书桌后面椅子上这个位置,很轻易就可以想象当时行凶的过程,凶手一定是站在被害者前面,或许略略偏向一侧,他拿起桌上的裁纸刀刺向被害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参议员一定会出自本能地举起右臂挡开,于是刀子擦过他的手腕,留下那个锋利的伤口。根据事实,我只能推断是这样。」
「跟照片一样清晰,亲爱的,妙啊。然后呢?另一个伤口怎么说呢?」
「我正要说呢。另一个伤痕不是刀伤,或至少不会是造成参议员手腕上那个锋利伤口同样的一把刀子。而且这第二个伤痕,是在参议员手腕被割到的同时,留在右臂上的,而且特别注意,它比刀伤要高四英寸,」我深吸一口气,「因此,这是某种非刀片物品的锋利边缘所划过的伤口,而且这个东西在凶手的手上,距离那把刀子有四英寸。」
「好极了。」
「也就是说,考虑到第二个伤口,我们现在可以想想,在凶手的手臂上一定有什么边缘锋利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会出现在凶手的手臂,而且距离他持刀的手有四英寸远?」
老绅士较快地点点头,「佩辛斯你的结论是什么?」
「女人的手镯,」我得意洋洋地大声宣布,「当参议员的手腕被刀子割到的同时,划破他裸露手臂的‐‐还记得吧,他遇害时,衬衫袖子卷到胳膊肘上‐‐一定是宝石或金银丝之类的东西!」
父亲嘴里低声叽咕着,而雷恩先生则一脸微笑:「我得再强调一次:太聪明了,亲爱的,不过还是有瑕疵。你认为杀害参议员的是女人?不尽然。在女人手上戴手镯的同样位置,男人也有类似的佩带物品……」
我目瞪口呆,难道我搞砸了吗?狂乱的思绪在我脑海翻腾,然后叫起来:「啊,你是说男人袖口的链扣?当然!我想过,不过我总直觉地认为,女人的手镯好像更合理。」
他摇摇头,「危险啊,佩辛斯。别再犯这种错了,要严守逻辑的可能性……所以现在我们已经推测出,凶手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他微微一笑,「或许这只是一个没有完全理解的例子。教皇曾说,所有的意见不合,都是出自于人们无法了解和谐的真义。谁晓得呢?不过佩辛斯,请继续,我被你挑起兴趣了。」